姜嫔这面回到自己的营帐账房内,屏退侍女之后便静得悄无声息。没想到她才从屏风后面换好衣衫沐浴出来,就见叶赫明露正坐在贵妃榻上,一只手在拨弄白玉花觚,震得花瓣上水滴滚珠似的洒下来。
听闻脚步声回头,她侧首看了看姜嫔,而后问道:“姜嫔娘娘,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姜嫔洗完澡之后穿着一身寝衣,一头青丝垂坠在肩后,看起来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神似子初的模样,只是,她那股子妩媚妖娆的气息,却是子初所没有的。而子初那种清丽剔透的韵味,也是她攀模不出来的。
见是叶赫明露闯入了自己的账房中,她似乎先是有些吃惊,而后便隐隐有些不悦的拉下了脸,说道:“原来是公主殿下,不知道公主你有何事情,大可以请侍女代为通传的。这般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闯入本宫的寝宫的行为,可是不太妥当的。”
她如今已是三品的嫔位,按照宫规,是可以自称本宫的。但在已经身为公主的叶赫明露面前,这话却叫她听的有些暗暗发笑。
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倒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真是,叫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不过叶赫明露也懒得揭穿她,只是摆手道:“姜嫔娘娘不要误会,本宫之所以深夜来访,是有件事情,想跟娘娘你商量一下。”
姜嫔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她看着叶赫明露的脸色,有些狐疑的问道:“什么事情?”
叶赫明露冲她笑一笑,不紧不慢的问道:“娘娘想必也知道,定王妃与我交好。她不知道因何得罪了娘娘,以至于娘娘会在皇上面前议论她妹妹的事情。不过定王妃以为娘娘也是无心之过,所以,还请娘娘回头行个方便,不要再议论此事了.......”。
见叶赫明露这么说,姜嫔便有几分恼火起来。她自然没有忘记,当日在皇帝面前,子初是如何不给自己面子的。而且,最令她恼恨不已的是,原本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帝君玉砜,一旦碰上了子初,态度便登时有了莫大的改变。这其中的原委,她如何能不一清二楚?只是碍于面子,也碍着皇帝对子初的爱重,不敢发作出来,只得自己闷在心里怄气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定王妃还真是胆大的很。之前冒犯了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敢叫这什么公主来替她说情?凭什么,自己就要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可是听得糊涂了,本宫素来只懂得服侍皇上,哪里会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更何况,皇上可是明君,岂是等闲能够糊弄得了的?还请公主收回这句话,免得叫人听了生出什么不好的误会来。”
说完,姜嫔就挥挥手,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高声道:“来人!本宫要更衣梳妆了,一会儿皇上还要过来呢!就不招待公主久坐了,送公主回去休息吧!”
看她这样子,摆明就是油盐不进了。叶赫明露也不再纠缠,只是在掀开帘子走出去的时候,才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姜嫔娘娘今晚是不必等了,皇上此刻正在跟定王妃她们比赛烤羊腿呢!想来是不会来娘娘这里了,还请娘娘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径直扬长而去。把个姜嫔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一会,才恨恨的跺跺脚,道:“算什么东西啊?打量本宫不知道呢,什么公主不过就是个奶娘的女儿而已!哼,敢在本宫面前这般嚣张,等着吧,本宫一定让你悔不当初!”
帐篷外,之前设宴的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只剩下皇帝君玉砜与子初,还有君玉宸,以及一些侍女内侍们仍在火堆旁嘻嘻哈哈的叉着羊腿,正在汹汹的火焰上翻滚着。
子初先命人招来了现代的孜然香料,再配上宫人精心调配的酱料,将整只整只的羊腿切开之后再浸足调料,此时羊腿早已入味,放在火上一烤,就有浓浓的香味散发出来。君玉砜之前还漫不经心,只是耐不住子初的兴致高昂,再加上君玉宸也在旁怂恿着,说羊腿一定要自己亲手烤来的味道才最难忘。他一时心动,便也依言拿起了一只,见子初不断的翻滚着还不停的嗅着空气里的香味,便笑道:“看你这馋猫样子,回头朕这只烤好了也给你吃好了。”
“不,皇上,咱们把大家烤的羊腿都交换着吃,这样才最有味道。”
子初说着,兴致勃勃的翻动着手上的叉子,一面又无心的说道:“其实以前我也觉得,有些记忆一旦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中,就再也走不出来。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缅怀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一遍遍的去回忆跟他在一起的时光,而是让自己生活的很好,让他放心,同时,也希望他在另外一个时空里生活的更好。皇上,你说是不是?”
“什么?你.......”。
君玉砜听到这,才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可是,就如她所言,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君玉砜凝视着油香吱吱,火焰阵阵串起的火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对子初,他是有着一份永远都难以忘怀的爱恋之情的。这份情,直到现在,都不曾断过。
初遇她时,她精灵鬼怪,不但伪装成纳兰皇后身边的侍女来糊弄自己,还把自己吓得给掉进了水池当中。
可是昔时年少的太子殿下,一心想要得到她的真心,想与她执手共度漫长一生,便是明知她心里喜欢的是自己的弟弟,而自己的弟弟也痴心一片的爱着她,自己也不肯放弃。
而后命运捉弄,阴差阳错之下、与上官婉愔有了一段短暂的姻缘,而后又奉命娶了她为贵妃,再后来,对上官婉愔动了真心,想要好好的呵护她,跟她在这寂寞的后宫中生活下去,白头到老。
可是,总有那些作恶的人,不肯让他如愿。上官婉愔产子身亡,自己则是陷入到了悲痛之中,整日整夜的以泪洗面,见到祉儿时虽然珍爱有加,但一看到这孩子,就会想起他早亡的生母,又增添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悲痛。
自从西蜀国与香洛国相继败落之后,朝中的事物更加繁忙。他几头兼顾之下,早已焦头烂额,分身无术,早将少时的那一份心思淹没下去。
可是此次再见到子初,他才明白,自己的心还会跳动。不但如此,他是为何宠爱了酷似子初的姜嫔,又为何独独对她格外青睐,这其中的原因,君玉砜是明白的,只是讳莫如深,不愿正视而已。
所以,在他的心里,姜嫔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而已。因为有了子初在自己心里不可取代的爱重,她的存在才有了价值。但珍珠就是珍珠,远不是鱼目可以相提并论的。故而,在子初的面前,姜嫔永远没有说话的余地。因为只要他愿意,他大可以找出十个百个与子初相似的替身,这些,不过是玩物而已。
只是,一想到她仍然会随丈夫离开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两年当中才能见上她一面,他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一样。他不知道,她怀着身孕,还是千里迢迢赶来。这一切,是不是代表着她对自己也有几分放不下?
还是因为已经彻底放弃,所以对着自己时反而更加坦然?
见皇帝手拿着羊腿的铁叉有几次都差点跌进了火焰当中,一旁的内侍连忙过来,接过羊腿之后,刘产递过来一杯热茶白,劝道:“皇上,先喝点茶去一下油腻吧!一会儿羊腿烤好了,奴才再给您分一些出来。”
君玉砜有些木然的点点头,转身对子初说道:“陪朕走走吧!”
子初看了看君玉宸,见他朝自己默许的点头之后,才将手里的铁叉交给玲珑,吩咐道:“仔细看着火,可千万不要烤焦了。”
“知道了主子。”
两人便顺着帐篷在附近转了转,山里的夜色总与宫中不尽相同,君玉砜从前虽然时常在野外狩猎,但自从这几年以来,这种乐趣却是再也没享受过了,不由看着身遭的一切都很新鲜,再加身侧的那个人,更让他心情渐渐好起来。
眼见夜色渐渐暗下来,君玉砜走累了之后,索性仰面躺在草地上,拈一根青草在手里旋转着,似乎在梳理着自己的过往。
子初不方便躺下,不过是在旁边坐了下来。高空明月皎洁,月华在她面上投下淡薄光晕,勾勒出清丽可人的线条,只听她缓缓吐道:“皇上,我想问你一句真话,上官婉愔的死,难道你就真的不替她报仇了吗?”
君玉砜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起这个,但他也不回避,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一番明月的清辉之后,忽然衔起一丝冷笑,道:“自然,朕曾经对着她发过毒誓,要为她报仇雪恨的。这一点,朕可从来没忘记过。”
“那皇上你肯定知道幕后真凶的对不对?”
“对,朕知道,可是,朕现在还动不了她。子初,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当的很可笑?明明是一国之君,看着朕扫平四蛮夷,誓言说要一统天下。但是,其实,朕却奈何不了一个女人。只能任由她继续在宫中作威作福,朕还要跟她装着夫妻融洽的模样,是不是很令你看?”【品文吧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www.pinwen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