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顾辰南面色如常的退出了殿内。
秋风徐徐的吹着他月牙白的锦绣长袍,袍上银线暗绣,远有飞鹤之形,近瞧又有几丛盎然银竹。实在妙得很。远远瞧出他像是个负手而立,遗留在天下间的仙人一般。让煎药回来的荷叶看的入了神。
不由得喃语低声道:“顾先生,你可真像个长生不老的仙人。”
顾辰南闻言宛若大梦初醒,声色少了几分平素的清冽。多了些迷离反问道:“像吗?”
荷叶忙不迭的点头,像自然是像的,莫要说他那一身风华无双的气质。饶是怎么多年他几乎从未改变的容颜,荷叶都觉得他真真配得上仙人二字。
不想,顾辰南却抬眼定定的看了看她,轻言道:“幸得顾某并非仙人,否则长生不老,可太寂寞了。”
他这话说的这般隐晦莫名,就连楚昭文只怕都未能听出其中玄机。何况是荷叶了,她很是疑惑的看了看眼前人。想要再问上一二。却被顾辰南出言打断道:“快端进去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荷叶这才想起,她手中还端着汤药了。朝着微微欠身一礼后,便急忙朝殿内走去。
可惜她此刻并未回头,倘若她稍作回头。看着身后人,虽依旧月牙白的袍子翻飞,身姿潇潇,可脸上的风华却已肉眼可见之速褪去。
九日后,齐晟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入了金陵城,朝着南夏皇宫而来。小皇子的满月酒定在三日后,很显然他这是来早了。可他本人却并觉得,虽说这一路上不卸盔,不离鞍可谓是劳累至极。
可他却依旧没有先回南夏皇帝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驿馆,反而是直接率领着众人朝皇宫而去。
此刻并非战时,他又不是南夏的将军。门外的护卫岂会容他带怎么多人入宫,好在齐晟也没有反抗。像是早就知晓一般,将大部分的留在了宫门外。只带了白止一人便入了皇宫之中。
楚昭文此刻早已得了消息,正静坐在永和殿恭候他多时了。
只是让齐晟有些始料未及的是,不光是楚昭文也在,竟然连宋倾城也正端坐在凤位上。此刻她身着一袭洒金绣凤的正统皇后宫裙,发髻高挽,头戴朱钗玉饰,额间还画了花钿,整张脸娇艳无比,顾盼间都是风情。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像是个奄奄一息之人。看的齐晟不禁直言道:“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依旧光彩夺人,倒是让孤愈发的挪不开眼了。”
“哦,是吗?”楚昭文朗声接话道:“既然如此,可需要朕命人来帮北齐王一把?”
他话音刚落下,苏峰便很是会意的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只是这回让他微微吃惊的是,还真如顾辰南说的那样。与此同时,齐晟身后一身着北齐官袍的人。也拔出了手中的剑,看那架势好似真有与他一争高下的本事。
看的苏峰心痒难耐,正欲与他好生切磋一番。不想齐晟却挥手阻拦道:“诶,白止,你这是作甚。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南夏皇帝是在与孤开玩笑呢,皇后娘娘如此尊贵无比。你这般舞刀弄枪的若是吓着她了,孤定唯你是问!”
有了帮手就显得这般硬气了?楚昭文嗤之以鼻,像是看着跳梁小丑一般。也不多说话就以绝对的优势,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
齐晟却并未恼怒,或者说他的目光,他的注意一直都在宋倾城的身上。看了一会没瞧出什么端倪来,竟忍不住率先开口道:“皇后娘娘,近日凤体可好?就没出现晕厥心悸之类的病重么?”
所幸的是楚昭文按照顾辰南的建议,想将此事给宋倾城说了一遍。当然他口中的版本,自是齐晟下毒未遂。
果不其然,早有所知的宋倾城并没有丝毫的惊讶。
反而是言笑晏晏道:“怎么?北齐王,难不成是未老先衰了。本宫这是好端端的在这么?至于北齐王方才说的那一系列症状,本宫未曾出现过。倒是几个月前,有一个女子确实出现了这些症状。对了,皇上,最后那女子究竟如何了?”
欣赏着他面色的陡然一变,楚昭文笑意深深道:“还能如何,自是作茧自缚。连同她腹中的孽种一道母子俱损了。而且她临死之前的那叫一个痛楚,这一时间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同北齐王形容。”
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自然就是齐晟嫡亲的姐姐。北齐的长公主齐月,虽说楚昭文这样是说有故意气他的意思。
可死状之凄厉,他倒是没有说谎。毕竟说到底那可是她精心设计的毒药,若是没怎么一星半点的功效。那岂不是辱没了她北齐长公主的名讳。
齐晟来之前就知道了此事,但是知道和亲耳朵听。实在是两种概念,尤其是看着楚昭文这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委实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将眼前这人给扒皮抽筋了,然而心里越是愤怒面上就要越是平静。
故而,此刻齐晟面沉如水,很是从容道:“哦,是吗?可惜看来孤是来晚了,不然还能听上一听呢。要知道,孤可是个极具好奇心的帝王。”
楚昭文听言眸色微沉,笑道:“是有些晚了,不过无妨相信若是北齐王坚持不懈,定要一条道走到黑。这样的场景不久后,还是会重新上演的。只是这回会是谁朕就不敢确定了。不过左右北齐公主众多,不似朕方才得一位公主。故而,北齐王无需为下一个是谁而担忧。”
他们二人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故而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再者说,这到底是南夏他楚昭文君临天下的地方。难不成他还会惧怕他么?
只是让众人都微微诧异的是,楚昭文口无遮拦,他更是出言狂妄道:“呵呵,是吗?南夏皇帝能有一位公主,也实属不错了。不似孤至今任在等着心仪的女子,为孤穿上那早已绣制完成的凤袍。”
“是吗?只怕北齐王是等不到了。”不曾想,宋倾城竟和楚昭文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话。
楚昭文见状,很是溺宠一笑将身旁人的手轻轻握起。再度看向齐晟的时候,却是目光陡然一凉道:“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未曾属于北齐王,倘若北齐王执意为之。最终的结果只有可能是当一辈子,真正的孤家寡人如此一来。北齐这大好河山只怕就得易主!”
若是以往的齐晟听到这般激怒的话,定会暴跳如雷,或是极尽全力反击。
岂料这回他并未言语激烈,反而,是抬眸望着宋倾城淡淡一笑,声色清脆如玉道:“那又如何,孤倒是觉得倾尽天下只为一人极好。毕竟血染江山如画,又怎可敌她眉间一点朱砂。”
说完这话,他那股子杀气好像也随之不见了,周身柔软下来。
纯净柔软得像谁家唇红齿白的少年,不染一丝脏污。伴随着殿内的徐徐清风,只余下他红衣飞绝丰神俊朗。
估摸着楚昭文都未曾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晃神片刻。才神色微微一凛道:“哦,是吗?那北齐王,朕倒是真想看看你倾尽天下只为一人的模样。光说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北齐王也是话折子听多了?信了那些携一生风华,以国为聘的荒唐话。”
“孤,就是信了。南夏皇帝,你敢同孤一样信吗?”齐晟丝毫不理会他话中的嘲讽,脊背挺的笔直嘴角扬起一抹讽笑道:“孤忘记了,南夏皇帝你不敢。因为你舍不得你的巍巍皇权,舍不得你的锦绣江山。也你唯一可以舍得的或许,便是你身旁之人了。”
他这话一出,苏峰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放肆!北齐王,你虽贵为一国之君,但还望你说话注意些分寸!我南夏帝后情深这是人人皆知之事,岂是你三言两句便可挑拨离间的。”
是啊,的确是人人皆知。他们这情深很是绵长,竟从南夏一路千里迢迢传到了北齐。
可是那又如何呢?难道他当真说错了吗?
齐晟闻言面容未改,反而是扬起笑容,掷地有声道:“楚昭文,孤愿意北齐江山为聘,只要你愿意将身旁之人让出。我齐晟愿放手奉上北齐这万里河山。从此以后北齐世世代代奉你楚家为帝。”
他这话一出莫要说苏峰当场呆住,就是楚昭文都不禁为之一怔。
可齐晟却像是看笑话一般,瞧着他们主仆二人。眸光炙热灼灼,字字珠玑道:“怎么,楚昭文你不敢了吗?这可是天底下最划得来的买卖。孤所求不多,也唯有一个她而已。你则可以名正言顺兵不血刃的拿下北齐,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而后还未等他作答,便转头目光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温柔,“宋倾城,你可愿意,只要你愿意孤定以这江山为聘,以那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迎你过门。你不是曾说过吗,孤不懂爱,孤的爱里充满了算计和不堪。现如今孤愿意以国换你,难道你还看不到孤诚心吗?”
“亦或者说,你还看不出你身旁人此刻正犹豫不决的神情吗?宋倾城,孤爱你,很爱很爱你只要你愿意。孤可以舍弃一切来换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