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次突然曝出谋反官员名单的事情已经一个多月了。

深秋天气，百草枯黄，落木萧萧，加上秋风瑟瑟，难免给人一种凄凉之景。

就在许多人感慨秋风无情，凋零百草之时，朝野上却也是满目疮痍，不少人私下里议论，段帝这一个月内的行事，比起那秋风，更要无情几分。

那名单上面的官员一经查实的，便是满门抄斩，甚至连他们家中的丫鬟奴才都没有放过。

前脚朝堂门，后脚刑场路。本来都是朝野栋梁，着官服，穿官靴好不荣耀，可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不少名单上面的官员虽然没有参与谋反，可是也被吓破了胆，更有想要私逃的，都被段帝抓住直接下令处死。许多朝廷大员也都人心惶惶，分怕那屠刀什么时候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当然，也有不少人进言劝阻，可是段帝就仿佛杀红了眼一般，一概不听。就在前两日，又想起了关在大牢之中的上官家和皇后众人，竟然直接下令全部处死。就连上官皇后都被赐了三尺白绫。

还有那段景轩，因为上官皇后的事情找段帝大闹了一场，被罚在宫中关禁闭的时候居然还聚众赌博，说出了许多大不敬之言，恰好又被段帝撞了个正着。恰好这个时候又阴差阳错的暴出了他之前的许多恶行，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段帝也灰了心，直接下令废了他王爷的身份，关到了大牢里面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短短一个月之间，朝堂之上，原本太子和段景轩两个人对立局面一下子消失。原本段景轩那边的势力，也大多投靠段景昊，对于皇位之争似乎再无异义。

只不过现在这种形势下风云变色，波谲云诡，许多朝臣们都及及自危，生怕一个行差步错，就送了性命。朝堂的局势，比那深秋更要肃杀几分。

“朕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御书房内，段帝面色冷清，看着自己之前派出去的心腹，“太子殿下和这几件事情到底有没有牵扯？”

虽然段帝因为之前谋反叛臣的事情大动肝火，下令处置了不少人，可是他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现在朝堂上段景昊一片大好的局势，让他有些怀疑之前上官家的事情真的和他有关系。

“启禀皇上，微臣奉命把上官家这件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调查了一遍，似乎并没有什么疑点。”奉命调查的是段帝多年来的心腹吴勇，这么多年来，他表面上只是段帝的御前侍卫，实际上却是他最信任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他偷偷去替段帝探查的。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段帝心里面还是有些怀疑，不知道为何，他总有一种直觉，上官家的事情一定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吴勇皱了皱眉头，把自己整个调查的经过又好好想了想，“启禀皇上，的确没有查出什么可疑之处来。不过有一点臣还是有些疑惑。”

“哪一点？”段帝这么多年十分信任这个手下，几乎可以说，只要是从吴勇嘴里面说出来的，段帝一开始就能信个八九成。

吴勇长得比较魁梧，身材看起来十分健硕。可是只要看到他的眼神就能够发现，他并不是那种无脑的莽夫。眼神锐利，仿佛能探察一切一般。

沉默了一会，吴勇开口说道：“之前是因为黑衣人当场被抓住，密道被发现，所以才联系到了上官家。而且还有一部分黑衣人带着江家人逃走了，至今都没有发现下落，这么看起来似乎有些可疑。”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段帝一边开口询问，一边心下暗自思忖着这种猜想的可能性。

“为什么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是安排好的，只不过思前想后，如果那批黑衣人真的只是上官家派去偷偷救出江家人，然后用来威胁太子的话，这样想来风险太大，应该是说不通的。”吴勇又顿了顿，“不过，如果按照前皇后娘娘所说，是太子殿下知道了密道的事情，想利用密道来救江家人。所以上官府才想到用江家人来威胁的话，这倒也就说得通了。”

“那如果是上官府和江家合谋呢？”段帝想到之前上官世兰的话。

如果真的是两家合谋的话，那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可是，依微臣所见，上官家参与谋反的可能性很小。”吴勇斟酌着开口说道。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只不过现在上官家位极人臣，皇后娘娘又是后宫之首，他们实在没有任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参与谋反。

“所以，依你的意思看，你还是怀疑太子殿下？”段帝冷了脸色，现在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中唯一有资格也有能力继承自己皇位的，只剩下太子了。

吴勇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按理说是不应该怀疑任何人的，更何况是太子殿下。想到这儿，他对这段帝拱了拱手说道：“微臣没有证据，不敢妄自猜测。其实可以的，不仅仅是太子殿下，也有可能，上官家还有其他的仇敌。又或者真的是上官家的参与谋反，只不过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吧。”

“嗯。”段帝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吧。”反正现在处决上官家的旨意也已经下达了，上官家在朝廷中权倾一时，这么多年了，也该是他们倒台的时候了。

“是。”吴勇心中也明白，自从上官家被关进天牢的那一刻起，上官家就注定要倒台了。

皇帝忌惮他们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又怎么可能任凭上官家的势力不断壮大呢？

而这一次派自己去调查，不过是想要弄清楚太子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不管自己调查的结果怎么样，都不会影响皇上对上官家的判决。

“那属下就先行退下了。”说着吴勇又行了一礼，准备退下去。

“慢着。”段帝见住了他。

“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吴勇停下步伐，低着头说道。

“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段帝看着吴勇，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回禀皇上，已经十七年了。”吴勇不知道段帝要说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

“十七年了，真快啊。”段帝慢慢走到了吴勇身边，“皇室之中，父子之间都没有绝对的信任。这十七年来我最信任的人是你。”

“承蒙皇上赏识，微臣万死不能报答皇上的恩宠。”吴勇心里也明白段帝对自己的信任，很多事情他从来没有瞒过自己。

不过哪有无缘无故的信任，自己既无家人也无亲眷，在这世上茕茕孑立。加上自己性子比较淡漠，既不贪图钱财，也不贪恋那些功名荣华。加上自己是段帝亲手培养出来的，所以段帝也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多嘴多舌会被别人收买之人，故此才有了这么多年的信任。

“这么多年也着实辛苦你了。”段帝看着吴勇，心中也明白，对方这么多年都未娶妻，应该也有自己的原因。

毕竟一个人就不会因为家人受他人的威胁，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情感牵绊。

“皇上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微臣的分内之事，皇上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微臣去做。”吴勇脸上除了比刚才多了一份坚定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朕的确是要交给你一件事。”段帝看着吴勇的神情，也正是因为他这平淡的神色，自己才一直觉得他是可靠的，也更加信任他。

吴勇依旧是拱着手，“皇上请吩咐。”

“你也知道最近因为那些官员名单闹得沸沸扬扬，当年逍遥王谋反的事情也再次被翻了出来。所以，朕想派你去做一件事情。”

这么多年了，段帝早就淡忘了之前的那件事。可是没有想到现在一切又再次被摆到了台面上，而且声势越闹越大。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一定不能再继续任它发展下去。

“皇上是想要微臣去查出这些名单的来源，找出幕后指使之人吗？”吴勇见段帝提起谋反之事，心下也就猜想段帝是想要吩咐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皇上不是已经派了太子殿下去查探么，现在又派自己，难道是信不过太子殿下……

“没错，朕就是想要派你去查探这件事。而且，这件事朕要你秘密进行，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尤其是太子。”段帝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己这个心腹开口。

“皇上难道是怀疑……”吴勇惊讶的开口，“启禀皇上，太子殿下虽然平素和皇上比较冷淡，但是应该不会做什么有害国家的事情的。”虽然自己也能察觉出来，皇上和太子殿下之间似乎有着些隔阂，可是不管怎么样，若说太子殿下谋反，那绝对不可能。

“朕明白。”段帝看着自己这个心腹，并没有因为他的多言而感到不悦。

“那皇上您是？”吴勇有些疑惑，难道是觉得太子办事不利？可是太子殿下做事素来比自己更强些，若说太子殿下都查不出来，自己私下里恐怕也查不到什么了。皇上怎么会下达这样的旨意？

“你就尽管去查吧，其他的日后朕会告诉你的。”段帝眼神有些幽深，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他心里面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有一种直觉，太子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是。”吴勇也没有再多问。刚才那些话虽然皇上没有多说，可是的确也是有些僭越了。

“退下吧。”段帝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