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段景昊坐在书桌前面，看着旁边香炉升起的缕缕烟雾。

烟雾缭绕，于空气中漂浮晃动，曲曲折折，姿态百转。

“殿下，我们的人调查到吴勇已经进宫了，看样子是办完事回来了。”暗影站在一旁，回禀着暗卫刚刚传过来的消息。

“他可有查到什么？”吴勇素来是父皇的心腹，这一次父皇派他出宫应该是查之前上官家的事情。

“我们的人一直在密切监视着，他并没有查到什么。”暗影有些好奇，上官家不是都已经定罪了吗，怎么皇上还要派人调查这件事情，处决的命令都已经下了，难不成还要给上官家翻案？

看着暗影的神色，段景昊立刻就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父皇调查这件事并不是想给上官家脱罪，他只不过是在怀疑我罢了。”

“怀疑殿下？”暗影看着段景昊一脸平淡的样子，“殿下的意思是说皇上还是怀疑这件事情和殿下有关？”

段景昊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父皇虽然之前因为上官家密道的事情暴怒，加上名单的事情，他一时也无暇仔细思索。可是现在回过神来了，必定会觉得事情有些过于巧合，再联想到我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自己那个父皇，从来就不是一个糊涂人。他也从来没有多么相信自己，当时一时之间没有怀疑自己，不过是因为被气糊涂了。现在派人去调查，才符合他那生性多疑的性子。

“那吴勇现在无功而返，皇上的疑惑是不是可以打消了？”看着自家殿下那习以为常的神色，暗影心里有些感慨，毕竟是父子，现在却到了这个地步。

“或许吧。”段景昊走到熏炉旁边，旋转炉盖，盖子上面的孔立刻就被封住了。

会不会就此打消怀疑，那还真的不好说。就算父皇就此罢手，不再派人调查上官家那件事情，恐怕他心里的怀疑也不会就此消失。

“殿下是觉得陛下不会就此罢手，而是会派人继续调查下去？”暗影跟了短景昊这么久，对于段景昊的神色自然也能看出一二。

段景昊看着房间最后残存的一丝香雾消散，“这件事他应该不会继续追查，毕竟上官家已经定罪了，而且上官家对于父皇来说，一直就是心头刺，现在借机铲除他们父皇也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

“只不过皇上并不会打消对太子的怀疑，而且可能会因为这一次的调查无果，更加疑心太子？”暗影并不十分确定，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没错。”段景昊点了点头，“所以我怀疑父皇他会接着派吴勇调查，只不过调查什么方面就说不准了。很有可能就是我领命调查的谋反之事。”

太子现在调查的谋反之事？暗影听到这句话很是惊讶。如果皇上真的这么做的话，那就说明他可能并不相信太子来调查这件事。那这么说来，不就是说皇上怀疑太子殿下和这件事有牵扯？

“殿下，会不会是您多心了？”不管怎么说，太子和皇上毕竟是父子，虽然皇上多疑，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应当是相信殿下的。

“暗影，多心的，从来就不是本太子。”段景昊眼神中有一丝哀伤，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真正多心的是那个身处高位的皇上，是自己的父皇。

“那如果吴勇真的调查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还是要有些准备才好啊，毕竟太子在这件事情上面的确有所隐瞒。如果被皇上查出来的话，那恐怕……

段景昊走到窗边，窗外的梧桐树已是落叶满地，光秃秃的枝桠兀自伸展着，到多了几分直指苍天的气势。

“殿下，你现在还不准备动手吗？”暗影有些不解，墨离那边他们早就查到了，可是殿下却迟迟不让他们动手。

自己也明白，那个墨离算起来是殿下的弟弟，可是按殿下的性格也不会一再纵容放过他啊，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再这样下去皇上怀疑察觉，那他们势必会陷入困境。

“动手？你要我如何动手？”段景昊轻笑一声。

“当然是把墨离的事情禀告给皇上，然后动手抓住他们，制止他们的计划。”暗影不加思索的开口说到。说完又看了看段景昊，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殿下，你是不是还念着当初的情义？”

是不是还念着当初的情义？段景昊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若说半天都不念往日的话，恐怕自己都不能够信服。不过，在家国和个人之间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不动手是因为觉得哪怕我跟父皇说了这件事情，也不会影响墨离什么。甚至隐隐的，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墨离似乎正等着我和父皇禀告这件事。”段景昊眉头皱起，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可是莫名其妙的就是有这种直觉。

“怎么会！”暗影有些惊讶，墨离他应该是算准殿下还念着往日的情谊，一时之间不会禀报给皇上，所以才做事没有顾忌的。一旦殿下禀报给了皇上，皇上必定会派兵捉拿他们，那样怎么会是他们所希望的呢？

“说不清楚，一种直觉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我现在将墨离的事情全盘禀告给父皇，应该也是动不了他们分毫的。”这么久了，既然他敢放心大胆的让自己知道他的行动，就说明他一定有了万全的准备。

暗影思索着段景昊的话，的确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些。既然他们的谋划这么多年，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必如果现在把这件事情禀报给皇上，他们也早就有应对之法。

“那殿下，我们现在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任由他行动吗？”暗影看着段景昊，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太子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看着窗外梧桐树上最后两片叶子也在秋风中凋零，簌簌的扑落到地上。段景昊慢慢开口：“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在等。”

“等？”等什么？暗影越发有些疑惑。

“等一个时机。”

“难道等待时机的不应该是他们吗，依属下之见，墨离他们现在就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动手时机，就是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暗影还是有些不明白段景昊的意思，他自问跟了段景昊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完全猜不透太子的心思。

段景昊看着窗外已经完全凋落的梧桐叶，慢慢收回了视线，“他们的确也在等待时机，他们等的是他们可以动手的时机，而我们等的就是他们动手时，暴露的那一天。”

“殿下的意思是要等到他们动手之后我们才出手，现在就已不变应万变？”暗影总算有些理解殿下要怎么做了，可是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这一天不会太远了。”段景昊神色飘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挥手示意暗影下去。

“属下告退。”暗影见自家殿下的样子，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可是心里依然是疑点重重。

第一次，他这般看不透自家殿下的心思……

同样是梧桐叶落，残叶枯枝，秋意中已弥漫着几分寒意。

墨离在梧桐树下坐了许久那白色不然纤尘的衣袍上也落了两片梧桐叶。

“主子。”一个黑衣人带着面巾站在了墨离身后。

素长的手指轻轻将衣袍上的梧桐叶拿下，墨离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开口问道：“事情都进展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如主子所料，进展顺利。”黑衣人看着墨离回答到。

“有没有人对你起疑？”墨离抬了抬头，看着一身黑衣正在自己旁边的人。

“主子放心，一切安好，并未有人怀疑属下的身份。”黑衣人低下了头，有些恭敬的回答道。

“好，那你回去吧，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墨离转动了几下轮椅，木轮碾过地上的梧桐落叶，发出咯吱的声响。

“是。”黑衣人说着很快就飞身离开，如果这个时候段帝在这儿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黑衣人的身形，分明就是他信任了多年的心腹，吴勇。

黑衣人刚离开，一位须发皆白老者慢慢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件纯白的披风。“主子，天气凉了，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我没事。”墨离摇了摇头，阻止了要给自己披上披风的老者。“李伯，这些年辛苦你了。”

“主子说的哪里话，只要王爷和王妃大仇得报，就算让老奴粉身碎骨也没有关系。”当年如果不是王爷和王妃的话，自己全家早就已经死光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快了。”墨离看着那一地的落叶，满目枯黄，有些苍凉的样子，轻轻的开口。

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主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李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墨离，虽然主子出事的时候还很小，可是那个时候也已经会跑会跳了。今天就跟着小魔王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那个时候哪里会想到主子现在会是这般模样……

“通知所有人，从明天起，一切行动通通开始。”终于要结束了。

“是。”李伯眼睛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了，终于开始了。

而墨离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再看到地上的落叶，只是摇着轮椅，慢慢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