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公子大喜,荤段子频出,畅谈十八班武艺。
谈得兴起,忽见府中下人疾奔进屋,禀报道:“公子,朱老板不来。”
史公子勃然色变,怒拍桌子骂道:“好个朱荣祖,我好心好意地请他家里喝酒,他竟敢拒绝,简直就是不给我面子。法师,有没有办法收拾他?”
黄哈笑道:“小事一桩!”
“妈的,从洪小宝来上长镇以后,我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现在连他朱荣祖都敢违逆我了。不行,我等不及了,今晚就想上了小珠,先给洪小宝戴顶绿帽子,哈哈。”
下人说道:“公子,今晚怕是不成,听说太平镇来了个叫九叔的道术,会茅山术,看出洪小宝得的是失魂症,要在今晚开坛做法,寻回洪小宝的魂魄。”
史公子大惊失色,“法师……”
黄哈冲他使了个眼色,史公子立时会意,挥手让下人离开,“盯着朱荣祖家,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来通报。”
“是,公子。”
待下人离开,史公子急道:“法师,怎么办呐,九叔来得太快了,要是找回洪小宝的魂魄,我们就有麻烦了。”
黄哈淡定道:“找得回来,我们才有麻烦。找不回来,他们找谁的麻烦?”
“法师的意思是……”
“洪小宝不能留了!”黄哈冷然道。
史府附近的巷子里,九叔、文才探头探脑地窥视,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文才气馁道:“师父,你说害买办洪的人是史公子吗?如果是,他们会上当吗?”
九叔回道:“现在是白天,没办法找回买办洪的魂魄,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担心期间生变。正好史公子派人到朱老板家里,顺势来个打草惊蛇,有用最好,没用也无妨。”
“师父,你真阴险。”
“说什么?”
“你真英明。”
九叔瞪了文才一眼,余光瞥见史公子、黄哈走出大门,忙把文才拽到身后,隐藏起来。
“他们出来了。”
“跟上。”
史公子、黄哈避开行人,来到一处猪圈外,趴在围栏上寻找买办洪魂魄寄附的小猪。那只小猪很怕二人,兀自缩在墙角,黄哈一眼就认出来了。
隔空一招,小猪立时飞到黄哈手里,黄哈满脸冷笑,抬掌拍落。忽觉斜刺里劲风袭来,转而迎击。
砰的一声,双掌之间灵光爆闪,围栏木桩咔嚓折断,黄哈如遭重击,倒晃出去四五步远,手中小猪失坠向地。九叔纵步上前,一把将小珠抄到怀里,冷冷地注视着黄哈和史公子。
“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
黄哈冷哼一声,领着史公子离去。
“师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文才小声问道。
九叔不答,深吸口气,猛抖右臂,听得咔咔声响,一股死灰色气体从掌心喷出,触地则化为石头。
文才惊道:“师父……”
“这是降头师的邪石降,蕴含阴毒至极的邪石之气,此人功力不浅,不好对付。先回去,救醒买办洪再说。”
师父二人折返,小珠、朱老板、洪府下人听说买办洪的魂魄找到了,喜笑颜开,催促九叔施法。
白天阳气太重,莫说买办洪的脆弱魂魄,就是强大的鬼王也不敢顶着太阳日游。需要做些准备,布阵隔绝阳光,削减阳气。
事毕,九叔吩咐小珠、洪家下人搀扶买办洪坐在椅子上,抱起小猪,对准买办洪。剑指循猪身作压挤状,至猪耳处时,买办洪的魂魄忽然从猪嘴里飞出,没入身体之中。
买办洪浑身一抖,幽幽醒来,望着九叔、文才、小珠、朱荣祖、洪家下人,惊喜道:“九叔,文才,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又晕了。
“宝哥。”小珠求助地看向九叔,“九叔,怎么会这样?”
九叔抓起买办洪的手,为他诊脉,观察气色,笑道:“他魂魄离体太久,又受到些损伤,比较虚弱,我开个方子,几副汤药下去就没事了。”
小珠展颜道:“谢谢九叔!”
“九叔啊,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小宝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洪老夫人交代啊,小珠不就守活寡了吗?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朱荣祖没齿难忘。”
“朱老板客气了,我与买办洪相识多年,他有事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外面喝茶。”
“朱老板,请。”
“唉,没想到史公子这么阴险,竟然用邪术害人,九叔,你是高人,要想办法收拾他们啊,不然上长镇就无法安宁了……”
正当二人商量如何对付史公子和黄哈之际,石坚已从马祥坪赶到太平镇积善之家。
走进堂屋,只见蔗姑、林一眉都在,母子二人耳朵里塞棉花,无精打采,困顿欲睡。不料石坚忽然到来,忙摘掉棉花,起身迎接。
“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石坚问道。
蔗姑不说话,指了指隔壁房间。石坚凝神细听,忽有哼哼唧唧的声音传入耳中,渐渐变大,似是男女欢愉声。
“荒唐!”石坚灵识一放即收,愠怒道:“师妹,你怎么不拦着秋生,想害死他吗?”
蔗姑解释道:“大师兄,屋里那个女鬼叫小红,她重伤前来报信,到积善之家的时候,都快魂飞魄散了。相公为了救她,吩咐秋生渡阳气给她续命,我一转身,两人就搞一起了。”
“多久了?”“昨晚到现在。还是我忍无可忍,敲了几次门,不然他们根本停不下来。”
石坚嘴角一抽,“为什么不把秋生叫出来?一眉这么小,你让他听这个?”
蔗姑叹道:“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媳妇没一个,火气大,让他泄泄火也好。一眉不懂事,我给他施了法,听不到。”
“你……”石坚指着蔗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走过去砰砰敲门,轻咳道:“差不多行了,想做一对鬼夫妻啊!”
异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窸窸窣窣地穿衣声。
秋生脚痿手软,连滚带爬地下床,提起裤子,胡乱穿上衣服,看着以被掩体的小红,眼神复杂莫名,轻声道:“大师伯来了,我先出去。”
听到关门声,小红幽怨轻叹,她就好心地来送个信,怎么还失身了呢?“瞎眼老娘尚不知如何安置,现在又多了份孽缘,天意弄人啊。”小红欲哭无泪。
且说秋生出了房间,发觉石坚、蔗姑、林一眉都在看他,老脸一红,打招呼道:“大师伯,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秋生睡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当年,他和小倩双宿双栖,扯远了,心态稳得住,装作没听出石坚话里的揶揄之意,笑道:“大师伯就会骗人,你肯定不是昨晚来的。”
“何以见得?”
“猜的。”
石坚玩味道:“你打算一直扶墙跟我讲话?”
秋生实诚道:“腰酸背疼手脚软。”
石坚忍不住乐了,扔过去枚丹药。秋生眼尖,一下认出是固气培元丹,欣喜不已,说了声‘谢谢’,塞进嘴巴吞咽下去,默运灵力炼化药力。片刻后,一股热气自丹田上涌,扩散至四肢百骸,精神头瞬间好了许多,随即迈步走向石坚和蔗姑三人。
“小红姑娘也出来聊聊吧。”
石坚随手掷出一掌黄符,符如箭矢,撞开房门,精准无比地贴在小红身上。小红并未感到不适,莲步轻移,扶门踌躇。
“不用怕阳光会伤到你,我的符能让你在白天活动一个时辰左右,可以出来走走。”
“多谢道长!”小红行了个万福礼,大大方方地走出房间。
和一脸衰相的秋生不同,小红称得上‘容光焕发’,目蕴澄波,身上有一种温婉、沉静、端雅的气质,这在鬼物中相当罕见。
石坚赞赏道:“不错,虽为鬼,但能克己修身,明善自检,怨念、阴气、鬼气都很淡,若能放下执念,去地府报道,恐怕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了。”
小红凄然道:“我娘双眼看不见,我们又找不到表哥,投胎转世了,我娘怎么办?”
说着,小红醒悟过来,急声说道:“道长,你们快去上长镇救人吧……”
“放心,我师弟已经去了。你跟我们说说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的……”
听完小红的讲述,秋生、蔗姑和恢复听力的林一眉看她的眼神变得不同了,又钦佩又怜惜,萍水相蓬,却不惜重伤之体远涉求助,堪称义鬼。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石坚便不多言,动身前往上长镇。小红一夜未归,放心不下家中老娘,请求石坚带上她。秋生云雨生情,也用哀求的眼神看石坚,石坚能怎么着,一起带过去呗。
他的遁速可比九叔、文才快多,仅用一半时间就赶到上长镇。秋生跟九叔打个招呼,拿着小红寄身的雨伞出门。
“坚叔。”买办洪想从床上起来。
“躺着吧,自己人不用客气。”石坚抬手制止,对九叔问道:“小宝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能康复了。当然,若是有大师兄的固气培元丹,一两粒吃下去,很快就能好起来。”
固气培元丹不是灵丹妙药,以前要向丘处南买,现在灵屋里药材堆积如山,石坚闲暇之余,开炉炼丹,炼了不少固气培元丹,手头充裕得很,随手给了买办洪两颗。
或许是药材吸收了部分生命神树的生命元气,这批炼制出来的固气培元丹,效果好的惊人,买办洪服下一颗,立时神清气爽,虚弱全消,珍而重之地收起另外一颗固气培元丹。
九叔问起家中事,石坚简略说了一遍。买办洪插话道:“小红姑娘和我素不相识,却仗义出手,身受重伤了还跑去太平镇找九叔,要不是九叔及时赶到,恐怕我就死了。小红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等一会小红姑娘回来,我想和她结为兄妹,共同赡养老母,请坚叔、九叔、小珠、文才、泰山大人做个见证。”
石坚、九叔、文才忻然应下,小珠脉脉含情地看着买办洪,很支持未婚夫的做法。唯独朱老板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多个人多张嘴,一个瞎眼老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带回去还得请人伺候,不是浪费粮食和钱,自找麻烦吗?大家觉得好,他只能赔笑,跟着说好。
殊未想起,买办洪根本不缺钱。
“师弟,那个施法害人的术士解决掉了吗?”
九叔惭愧道:“白天交过一次手,他的功力仅比我弱一线,当时顾着救买办洪,中了他的邪石降,石毒入侵,让他离开了。之后我和朱老板商量,向镇上报案,请官府抓人,对方反抗我再出手。”
“结果呢?”
“人跑了。”
石坚若有所思道:“那个史公子是地头蛇,有钱有势有人脉,肯定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
九叔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
“此人心术不正,道行颇深,必须除掉,以绝后患。”
“大师兄说的对,抓人的时候我让文才从史府拿了一些史公子、降头师用过的东西,准备晚上开坛做法找他们。”
石坚轻轻点头,没有指手画脚。九叔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修了几十年道,负责岭南茅山弟子,做事极有章法,用不着他教他怎么做。
最多九叔搞不定,他再出来擦屁股。
然而,黄哈比他们想的还要大胆,石坚、九叔还没收拾他,他倒先动手了。也许是白天的短暂交手,给了他勇气和信心,觉得茅山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太阳落山,暝色满天,趺坐在坛桌后的黄哈猛地睁开眼睛,双手剑指对着前方插地的红木桩打出两道绿光,听得鬼声啾啾,阴风大作,惨雾弥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去把洪小宝、九叔的人头拿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