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京的夏天特别漫长，都到了十月份才正式迎来秋风送爽的季节，这一天大清早齐主任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浇花儿，忽然一声砰砰的砸门响把她手里提着的水瓶都吓得掉在了地上，“谁啊这是，大清早的催命呀？”
齐主任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打开了门，顾强猛地就蹿了进来，齐主任伸手去扶，等到看清了是谁，就没好气的又给往外面推，“你这慌慌张张的干嘛啊。”
顾强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喘，“妈，我找小茜，西西生了！在北京妇产医院，现在就正生着呢，我得把孩子妈带去啊，人家婆家等着呢。”
齐主任愣了一下，拍着手也顾不上脚底下的拖鞋飞了就往万从茜的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小茜快点，去医院，西西生孩子了，把我带上，咱们一起！”
万从茜早就听见了，在屋里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拿着钱就出来了，跑得太急差点跟上窜下跳的齐主任撞上，她扶着老太太看着顾强，“怎么来的啊你？”
顾强指了指窗户外面，“打车，我租了一辆出租，就在外面等着呢，快点吧。”
齐主任蹭蹭的跑着去换衣服，万从茜一边在门口换鞋一边拦着，“妈您甭去了，我和顾强去盯着就得了，人家公公婆婆都在，您当姥姥的就歇着吧，不然这么大岁数了人家还得忙活你，哪儿顾得上来啊。”
齐主任不答应，拿着外套就往外面蹿，“我生了仨闺女，不比你们有经验，我去震场子去!再说了，我体格这么好用得着你们忙活我么，当姥姥的才应该去呢，我都见四辈人了，我不去能行么。”
万从茜也不好拦着了，她拗不过老太太，仨人风风火火的出了院门儿上车，没半个小时就到了妇产医院门口，韩旭和他妈妈在门口正等着迎接呢，一伙人连跑带颠儿的到了手术室门口，韩旭说西西刚推进去，刚八个月呢，早产。
万从茜掐算了一下，“哪儿八个月啊，还不到八个月呢，七个半月吧，这孩子在母体肚子里非得足月生出来才健康呢，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提前了这么早？”
韩旭摇头，“她这两天总想吃葡萄，我就给她买，结果刚才问大夫，说可能寒着了，还吃了点儿别的，里面含催产的成分，我也不是大夫哪儿知道啊。”
齐主任急得直跺脚，“这孩子真行，你自己媳妇儿孩子不上心你还记得住什么呀，怀了孕不就得注意么，你不懂问问懂的人啊，还没领证呢就怀孕了，还把人拉你们家住着去，你们家没有懂事的人照顾啊！”
韩旭他妈听得出来老太太这是跟自己生气呢，可是她确实理亏，把人家孩子弄家里来还没照顾好，这早产不叫事儿，但是要救助不及时很有可能就把命搭进去，所以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默默听着，别说说几句难听的了，姥姥疼外孙女，就是动手了自己也得挨着。
大夫和护士一个接一个的忙进忙出，越是这样等在门口的人越着急，万从茜拉住了一个就问，“我闺女是难产顺产啊？”
护士着急往里面送药，就一边扒拉她的手往里面挪一边说，“您没看见我们增配人手了么，要是顺产用得着这么费劲？”
万从茜一听这话都有点腿软，顾强也是急得直砸强，韩旭坐在椅子上都跟没了魂儿似的，一个劲的念叨着“我没照顾好西西，我没照顾好她。”
从早晨七点多一直到上午十点半这孩子才生出来，本来大夫觉得顾西西才二十一岁肯定能顺产，但是她生了俩小时还没出来，而且骨缝是越来越难开，眼瞅着人就奄奄一息要不行了，大夫们赶紧剖腹，忙了四十多分钟孩子总算生了出来，一声啼哭给手术室外面等着的一拨人如同看见了曙光一样，韩旭最先窜上去拉住出来报喜的大夫，“我媳妇儿平安么？”
大夫点头，嘴上笑着，“你跟你媳妇儿感情挺好啊，上学时候谈恋爱的吧，不问孩子先问媳妇儿，一般这时候都问生的什么。”
韩旭摇头，说我媳妇儿好就行，孩子没了还能要，媳妇儿没了我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了。
韩旭他妈急忙走过去，从口袋里掏红包塞到大夫手里，韩旭就捅咕她，说我给过了。
韩旭他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这孩子挣得不少怎么这么抠门儿啊，多给两千不叫事儿，人家不容易，保你媳妇儿孩子都平安，早产你以为那么好生啊？”
把红包塞到大夫手里，老太太按捺不住了，“您倒是说说啊，别抻着了，我儿媳妇儿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大夫笑着把口罩摘下来，“恭喜，生了一个千金，母女平安，孩子身体很好，已经去称体重了，不过我抱着的时候估计在六斤多，早产的孩子能到这个分量可是不容易啊，营养很充足。”
大夫说完就转身走了，韩旭还是高兴，女儿贴心，乖巧，将来培养一下能多才多艺，可是韩旭他妈不乐意了，但是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心里别扭，是个姑娘，没钱的老百姓穷人家生个姑娘肯定高兴，省得买房了，可是韩家不是没钱的主儿，买套房拿得起，就自然愿意要儿子传宗接代，闺女再好，你就是培养成巩俐，将来不还是人家的人？再说了韩旭他爸在上海参加会议，这要是知道了是个孙女，心里也别扭，连起名字都起的男孩的名儿，看来全用不上了。
一家子人走进去看顾西西，她也醒着呢，就是迷迷糊糊的，麻药打得不多，劲儿也差不多过去了，小脸苍白，额头上都是汗，一屋子的血腥味儿，开着窗户打了消毒水儿也闻的特清晰，韩旭走过去这一通嘘寒问暖的，就跟多少年不见了似的，顾西西没力气说话了，只剩下不停的点头和眨眼，万从茜掏出钱给齐主任让她下楼买补品，还不忘回头看了韩旭他妈一眼，“真行，西西这儿费力的给你们家生孩子，你们连点东西都不知道买啊？”
韩旭他妈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急急忙忙跑来医院陪着西西生孩子么，哪儿腾出空来了啊，韩旭你去买去，捡最好的，虽然是闺女吧，但是我们韩家也不差这点儿。”
这最后一句话万从茜听得不入耳，可是最先把齐主任弄急了，她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又折了回来，看着韩旭他妈，“你会说话么，不会说闭嘴，你们家有钱啊，称几栋四合院啊，买了几辆宝马啊，你要是有钱等西西出院比给办个世纪婚礼，把全北京都轰动了，赶上明星结婚，你有能耐么，财大气粗也得结合自己情况，别吹牛不上税，生闺女不乐意啊，你自己是什么呀，当初你爹妈生你扔马桶里溺死了么，喜欢小子别让你儿子娶媳妇儿呀，搞基不得了？”
这话从七十来岁的齐主任嘴里说出来把周围人都惊住了，搞基？没听错吧，这老太太还挺时髦，这词儿都懂？
韩旭他妈气得一个满脸通红，站在那儿颤巍着手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韩旭觉得齐主任有点过分了，但是她是姥姥啊，就低头看着顾西西也不说话，万从茜捅咕了齐主任一下，挤咕了两下眼，“行了妈您出去买东西吧，西西爱吃什么你也知道，多买点，这两天吃不了固体的只能吃流食，就买牛奶和藕粉，都要最贵的。”
齐主任哼了一声，“说买倒是买去啊，说便宜话街角那狗比你叫唤得好！”
齐主任说完了转身出了门儿，韩旭他妈气得连脸都抖起来了，这老太太说话太冲，一点不顾及别人面子，当着晚辈说这么难听的，这不是成心给她们婆媳之间日后不和埋下种子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