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智迅下班从医院里出来没直接往家里跑，而是开车转弯经过超市进去买了香肠和糯米，家里的老太太说想吃意大利最火的那种糯米烤肠饭，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在哪儿看见的，心血来潮非要吃，都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华智迅赶紧领命给她买，尽管知道意大利的东西，十种里面九个都是垃圾食品，尤其流传斤中国的。
他进家门的时候老太太在厨房里摘菜，一大堆烂菜叶子都被扔在厨房门口，他看了一眼，一边换鞋一边喊，“妈我回来了，您怎么都扔地上了啊，垃圾桶满了？”
老太太拿着一捆韭菜探出头，“满了，等你回来倒。”
华智迅的妈自从年前亲眼目睹了小区门口一场血肉横飞的车祸之后，对出门儿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现在唯一接触外面就是通过那个天台晒晒阳光，压根不出门，倒垃圾都得等着华智迅下班回来，有时候他就说，妈，这要是我将来结婚了，人家非得出去单过，您也不出门儿，连饭都吃不上了呀。
老太太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说我养了个白眼狼么，结婚之后连回来看我都不看？你一个星期来一趟，把菜买齐了，我在家里自己做不就得了，要不雇个保姆，我反正不出门，你躲着车，那车还不躲着你呢，我和你爸感情是好，他走了之后我茶饭不思寝室难安的，但是我也没打算自己找车祸去死。
好在他们住在五楼，踩着楼梯上去就是露天的阳台，发生了车祸之后老太太就找了装修队把上面搭起来了一个玻璃屋子，看上去透明的，还保暖，冬天睡觉不用按暖气了，夏天阳光明媚还隔离防晒，一个电扇转起来，周围养上不怕晒的花儿，诗情画意无限美感，华智迅的爸爸是书法家，一辈子靠写字儿吃饭，赚下了几百万的身家，等儿子也长大了也快从书法协会退休享福了，他撒手人寰了，于是老太太念叨着年轻时候陪着老板风雨同舟的日子，他写书法她在旁边研磨倒茶铺纸，好歹耳濡目染了点书法技术，亲自给露天玻璃屋题了三个大字。
——水晶宫。
字儿没什么体，但是苍劲有力，华智迅没事儿的时候和老太太爬上去喝杯茶，一边看着那仨字一边笑，说妈您真不愧是书法家的内人啊，这字儿对得起我爸。
但是久而久之老那么看，就觉得挺别扭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个四不像。
“妈您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华智迅走过去，把菜叶子收拾到一个塑料袋里，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拿出来，放在脚底下，准备一会儿下楼去倒，老太太也没抬头，把糯米和香肠接过去，洗净了开始做，嘴上跟着附和了一句，“谁啊，你爸？”
华智迅愣了一下，这老太太想象力丰富得都不该是这个年岁的人有的，抄起来六十二了，说起话来比90后非主流还不靠谱，“妈您真行，我要是看见我爸了，现在还能在这儿陪您说话么，我早跑那边去了，您等着明年清明节给我烧纸钱得了。”
华智迅捏了捏太阳穴，“我看见韩甄了。”
“韩甄？”
老太太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这么耳熟的名字，哦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大学初恋女友吧？”
华智迅赶紧点头，“就是她，哎哟您可想起来了，咱别那么不靠谱，竟说一些不可能的人，我觉得能和她在医院里碰见就够不可思议的了，这些年朋友网上她看见我都不加，我以为她多腻歪我呢，今儿还说了不少的话，看意思对我不烦，估计女孩子都矜持吧。”
老太太抿着嘴唇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对那姑娘念念不忘啊。”
华智迅不好意思的红了一下脸，别过头去，“倒也不算，没见面的时候吧，朋友网上在别人的空间里能看见她的动态，她八百年不更新一次，所以也慢慢的没感觉了，没想到今天见了之后还是砰然心动了一下，我发现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学同学没几个没变化的，胖的胖黑的黑，就她还是那么漂亮，虽然也胖了点，可那是水肿啊，过几个月就下去了。”
老太太没明白儿子那句过几个月就下去的水肿是什么意思，光顾着点头，“你这岁数，二十八了，不小了，人家都结婚生子了你还没个对象，我给你爸清明节上坟去都不好意说话，你说一个大儿子到现在还没个婚姻大事的着落，他在九泉之下怪我怎么办，你要是能遇到喜欢的，抓紧在一起，搞个一年半载的就结婚吧，不有的是先结婚后恋爱的么，为的就是双方尘埃落定一下心里觉得踏实，这点只要人家女方家里不反对，我就完全赞同，但是你也得注意对人家好点，别给人家姑娘吓跑了，你这心理学学得走火入魔的，看见谁都恨不得分许一下，一般姑娘都想要点安全距离保持新鲜感，别看我都这岁数了，我也懂，现在的电视剧不分男女老幼，都是爱恨情仇，总看就成了专家，这点你得跟妈学，到底是过来人。”
华智迅点头，两只手搅在一起，心里五味陈杂的。
“妈您说得都对，我也明白，可是吧，关键问题我找谁啊。”
“你不说那韩甄挺好的么？”
华智迅愣了一下，“我觉得她好，她老公也觉得特别好，她都怀孕了，我现在去把人家撬过来，是不是不合适？”
老太太也愣了一下，转过身，“韩甄都结婚怀孕了？”
华智迅一脸无辜的点点头，老太太拿着铲子就要掀过来，他往左边一躲，那铲子“咵嚓”一声就砸在了墙上，顿时飞下来不少的墙皮粉末，华智迅看了一眼心都快跳出来了，抚着胸口心有余悸的。
“妈您真够狠的啊，我是您亲儿子，您被那车祸吓破了胆也不能不认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吧？”
“我还真不想认识你，给你爸你都丢人！”
老太太把米饭和肠子扔进锅里，倒了番茄酱抄了两下，又拿出来盛在盘子里，弄好了放进微波炉，定好了时间，扒拉开华智迅走出了厨房。
“你是不是对孕妇特别情有独钟啊？我怀着你的时候没有电视和电脑，我也没看那些对你思想感情不利的片子，怎么你这想法那么个别啊，那孕妇是别的男人的，怀着孩子也是别人家的，你上次差点把一个怀了俩月孩子的孕妇勾搭出轨，你怎么不长记性又和一个孕妇跑到一起去了？”
老太太说的这件事得追溯到2008年，当时华智迅刚从公安局辞职找关系分配到了医院做心理医生，接待的第一个孕妇怀了两个月，丈夫是海军，一年回来两次，二月份和八月份，正是心里寂寞的时期，华智迅脾气挺好，长得也帅气，一般女孩见了十个里面不敢多说，最起码六个得回头瞧一眼，就是所谓的回头率，那名孕妇留下了电话和华智迅每天晚上都发信息，用老太太那段时间的评价，还以为儿子陷入了热恋呢，后来人家娘家人最初发现了端倪，找到了医院院长举报，三天的通报批评，弄得华智迅险些丢了工作，同事们私底下拿他打趣，说这就叫医者流氓心。
没想到过去没多长时间华智迅就又看上了一个孕妇，虽然过去有过一段，但毕竟尘归尘土归土了，人家也嫁为人妻，怀着孩子，丈夫也在身边陪着，你横插一杠子干什么呢，这早晚都要遭报应了。
“妈我也没说现在就插足啊，再说了我和她多少年没正式见面了，上次聚会因为我去她都没去，哪那么好就暗渡陈仓涛声依旧呀，就这一面能发展到哪儿，况且人家都女人当小三儿，哪有男人拿这个当己任的？我就是觉得挺动心，早知道当初我不和她分开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的人生历练一点没改变她的纯真，我就是觉得现在这个社会不好找了。”
“可惜归可惜，你最好别掉进去，现在女人不管是小三儿还是老婆，都经不住什么男人的诱惑，尤其是外表不错工作出众还没有过结婚经历的男人，就和那种漂亮年轻的女大毕业学生是一个道理，你总跟人家勾搭她能矜持得住么，到时候人家家里人再找到医院去，我看你这工作还怎么干。”
老太太说完了话转身往厨房走，站在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我绝对不能接受有过婚史还生了孩子的，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你多喜欢人家也不行，这点你别怪妈狠心不开明，我一个黄花大小子凭什么娶一个二手货啊，妈就是同意了将来你们不幸福你觉得吃亏了也得怪妈当初没拦着点，妈不背后受那个埋怨，干脆直接断了你这念头！你将来的结婚人选必须是干干净净的大姑娘，可以有过同居经历，毕竟社会开放了，这都不可避免，但是绝对是未婚和未育才行，我受不了这寒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