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强!你到底是谁?”白胡子老头儿捂着胸口,用惊恐的眼睛看着我,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鲜血染红了他的胡子。
目标的名字叫风振,根据诺克萨斯军部提供的情报,这家伙似乎是艾欧尼亚风旋流的大长老,实力很强,曾经在战争中让诺克萨斯军队吃了不少苦头。
接到这次暗杀任务后,原本,我对这次任务的目标还抱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来着,期待着能够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让我好好厮杀一场。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真扫兴。
“弱者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我向前一步,挥动黑色符文大剑,毫不犹豫地斩下他的头颅。
任务完成。
我叫瑞雯,是一名诺克萨斯剑士。
但是,在身为诺克萨斯剑士之前,首先我是一名诺克萨斯英雄。
我为我是一名诺克萨斯的英雄而感到自豪。
诺克萨斯是瓦罗兰大陆乃至符文之地最强大的帝国。
在外人眼里,它残酷,它暴戾,它血腥野蛮,它穷兵黩武,它欲壑难填,是疯子和野蛮人聚居的国度。
而在我们诺克萨斯人眼里,诺克萨斯,又岂止是一个伟大的帝国,它开放,兼容并包,抛弃阶级、年龄、种族、肤色的成见,任何人,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实力,都可以在这个国家出人头地。
诺克萨斯人信仰力量。
诺克萨斯,以力量为尊。
拥有力量,在这个国家你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轻抚我的黑色符文大剑,剑身上蜿蜒曲折的符文闪烁着莹莹的绿光,令我心醉沉迷。
依稀记得,我从诺克萨斯最高指挥部的斯维因大人那里得到这柄黑色符文大剑的情景。
那一天,在阴暗的大殿里,足智多谋的斯维因大人高高地坐在上面,两名诺克萨斯亲兵侍立在侧。
看到我来了,斯维因大人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瑞雯,这一仗你是头等功,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么?不需要。斯维因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在为诺克萨斯而战!这样就够了。”我自豪地回答。
“很好,瑞雯军士,你很好。”斯维因大人接连说了两个“很好”,然后吩咐他的亲兵给我递来一把剑,那是一把黑色的符文大剑,剑上细细密密的符文意味着它得到了诺克萨斯术士的巫术加持。
“是一把好剑。”我摩挲着凸凹不平的剑身,赞叹道。
“听说你的剑在这次战斗中折断了,换这一把吧。”斯维因大人撇了撇嘴巴。
“这么好的剑交给我,有点可惜啊。”我犹豫着。
“别客气,瑞雯军士。你是诺克萨斯的英雄,你的剑就是诺克萨斯的剑,同样,诺克萨斯的剑就是你的剑!”
斯维因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往后,这把剑就一直陪伴着我。
陪伴着我走过了漫漫的征伐岁月。
雾月,寒冬时节,长久以来的积怨爆发,诺克萨斯终于对艾欧尼亚宣战了。
我作为诺克萨斯的英雄,接受诺克萨斯军部的指令,漂洋渡海前往艾欧尼亚,执行军部指派给我的暗杀任务。
我执行任务从未失手过,历次暗杀任务,总共有十三名艾欧尼亚的要人死在我的符文大剑下。
暗杀任务完成后,我又根据诺克萨斯军部的指示,加入了离我最近的诺克萨斯第九军团,第九军团在艾欧尼亚海岸的登陆地点停留两天后,马不停蹄地开赴前线。
战斗。
杀戮。
战争之影,如影随形。
在第九军团里,我认识了一个年轻的诺克萨斯军官。
他沉默寡言,他忧郁的眼睛令我着迷。
我忍不住跟在他后面,战斗的时候是,吃饭的时候也是。
他总是郁郁的,无论战斗开始前,还是战斗结束后。
偶然他也会因为军士们讲的笑话而哈哈大笑,露出愉悦的神情,然而没过两三秒,他的笑容就像烛火一样黯然熄灭,然后重新忧郁起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忧郁,正如他不知道,我有点喜欢他。
十二月,第九军团来到艾欧尼亚重镇克莱登镇附近。
在那里,我和他分别了。
攻打克莱登镇前的那一天晚上,一直沉默寡言的他突然絮絮叨叨地对跟在他身后的我说了很多话,什么故乡啦童年啦,还问我故乡在哪里。
“故乡吗?记不得了。诺克萨斯就是我的家。”我豪迈地回答。
“哦。”他郁郁地应了声,眼神黯淡下来。
聊过天后,回到军帐,我躺在帐篷里,眼皮一直在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第二天清晨一早,部队开营拔寨,我翻遍了每一座帐篷,都没有找到他。
正午,诺克萨斯第九军团向克莱登镇发动了迅猛的攻势,镇内的艾欧尼亚人奋力反抗,他们很勇敢,也很顽强,他们前仆后继,舍死忘生。
然而孱弱的围墙和木质栅栏并不能让这群临时拿起武器的镇民在诺克萨斯嗜血成性的正规军面前获得胜利,很快,克莱登镇的围墙就被攻破,栅栏被烧毁,杀气腾腾的诺克萨斯军队横行无忌,席卷一切。
镇上的抵抗越来越微弱,幸存者们被压缩包围在一个小小的胡同里,他们负隅顽抗,哪怕结局已定,他们仍不投降。
也许他们知道,对于诺克萨斯人而言,投降和不投降,结局是一样的。
作为诺克萨斯的英雄,我理所当然地率领着诺克萨斯第九军团的先锋队,攻向这群身陷穷途末路的敌人。
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士兵们受我的鼓舞,也都一个二个斗志昂扬,奋勇争先。
然而,我却在冲锋的途中,看到了他。
看到了那双忧郁的眼睛。
他就在那群抵抗者之列。
他也看见了我,一如既往的,他用他那惯有的忧郁的眼神看着我,一言不发。
这个该死的背叛者。
我心中一股无明业火油然而起,我火急火燎地砍翻了沿路的杂兵,向他冲去。
我向他举起了我的黑色符文大剑。
“想不到,你竟然背叛了诺克萨斯!你的故乡!!!”我气急败坏地吼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故乡就是这里呢。”
他笑了,而我却怔住了。
“不可能,你是诺克萨斯人!”我坚定地反驳道。
“瑞雯小姐,你说过吧,诺克萨斯兼容并包,抛弃阶级、年龄、种族、肤色的成见,任何人,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实力,都可以在这个国家出人头地。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人就带着我漂洋过海,来到了诺克萨斯。但是,一日故乡,终身故乡。”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到让铁石心肠的我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惜的情绪。
这个人快要死了,而我想要救他。
我挥动符文大剑连续攻击把他逼到墙角,对他低语道:“我破墙,你走吧!”
他一愣一下,由不得他选择,我蛮横地把他拎到一边,举起符文大剑,一记疾风斩,胡同的土墙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背叛诺克萨斯的负罪感还有压倒性的疲惫感占据了我的身心,我默默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他应该逃掉了吧。
然而,战斗结束后,我却看见他被士兵们抓住,送到军团统帅那里。
我想不通,他原来这么倔强,他没有逃。
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就只有死。
军团统帅的处置决定下得很快,宪兵们把他绑起来丢到军营中间,愤怒的诺克萨斯士兵们一拥而上。
我没忍心看。
在诺克萨斯,背叛者就只有这样的下场。
他这个傻瓜,为什么选择了这条路呢。
我很难过。
不因道德而犹豫,不因死亡而恐惧,是我多年从军生涯的人生信条。
但是,因为他的死,我动摇了。
战争仍在继续。
面对诺克萨斯的入侵,艾欧尼亚人顽强地抵抗了三个月,新年,德玛西亚的援军终于姗姗来迟。
率领他们的是德玛西亚年轻的皇子嘉文四世还有他的挚友德玛西亚之力盖伦。
原本一边倒的战况开始逆转,战争的天平开始向艾欧尼亚人那边倾斜。
在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人猛烈的前后夹击之下,战无不胜的诺克萨斯军队总算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最高指挥部孤注一掷,调动全部主力攻打艾欧尼亚首都失败,撤退被包围,艰难突围成功后又传来港口被攻占的消息。
前有强敌,后又追兵,作为诺克萨斯英雄的我,被授予了殿后的重任。
我带着诺克萨斯军部派发给我的一百多名老弱病残,死死地守在一座高地上。
艾欧尼亚地势险要,这里是敌人追兵的必经之路。
当潮水一般的敌人涌来的时候,我命令我的士兵们拿起武器,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我军的主力赢取一线生机。
我率领着手下的士兵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等待的援军的到来,支援我们撤退。
然而,我却万万也没有想到,我和我的部下殊死战斗,最后等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生化弹幕。
看到那鹅黄色的生化弹幕出现在战场上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一切。
投放那生化弹幕的,一定是祖安那个臭名昭著的炼金术士辛吉德。
作为诺克萨斯高层的盟友,他一定是受到了军部的指令,要把我,我的战友们,还有那些蜂拥而来的艾欧尼亚人,德玛西亚人,均衡教派教徒全部一网打尽。
心当下变得瓦凉瓦凉的。
想不到极尽忠诚的我,也被诺克萨斯背叛了。
原来即便我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诺克萨斯英雄,也不过是诺克萨斯高层眼中一枚微不足道的小小棋子,无论何时,都可以跟我身边的那些战友们一道,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征战多年,杀戮无数,原来,我只是一个弃卒而已。
在毒气的侵蚀下,身边的战友一个个面容扭曲痛苦地倒下,而我端着符文大剑,呆立在那里。
一开始的话,我是非常的愤怒,愤怒诺克萨斯的无情,也愤怒自己的愚蠢。
然而,愤怒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情感,愤怒也无济于事。
我突然间厌倦了。
我想放弃。
我想跟他死在一块儿,死在同一片土地上。
但是,在一片浓浓的毒雾之中,我再一次看见了他的眼睛,那双忧郁的迷人的眼睛,我好像听到他在对我说:“活下去,瑞雯,放下杀戮,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吧。”
“傻瓜,到现在还想着我。
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吧。
因为我知道,只有在我面前你才会展现出忧郁的样子,在别人面前,你都严肃得像个稻草人。”我没好气地反驳道。
听他的话,我走出了那片毒雾,放下杀戮,隐姓埋名,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那把黑色的符文大剑呢,不小心被我弄断了,在某一天我在山上砍柴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