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站了起来,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家米粉店走去。今晚,我决定尝一尝我垂涎已久、却一直没敢迈进去的桂林米粉店。
不知道为何桂林米粉在这一年里突然风行起来,街头四处可见那“桂林米粉”四个闪亮的大字,无论路过哪一家店,都能看到络绎不绝的客人。每一次经过玻璃橱窗,看着店中的客人们正捧着一碗热辣辣、香喷喷的桂林米粉大快朵颐的时候,我很多次都有一种想走进去的冲动,可是一摸口袋里的钱,我又忍住了。
今天,我决定奢侈一把。
当我鼓起莫大的勇气走进桂林米粉店里时,我剧烈的心跳让我哑然失笑。我究竟是有多穷,而靳言又究竟是多富有。我垂涎已久才终于决定奢侈享受的桂林米粉,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家他从来不可能踏入的廉价小店吧?
我要了一大份的桂林米粉,像所有精打细算的客人一样给自己的碗里加了足份的各种小菜,然后坐下来,捧着米粉,边吃着,滚烫的热泪便落下来。
“我是真穷啊。”我心里默默地想着。
要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现在的窘状?要怎样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呢?我不禁又陷入了迷茫。当一个人连面包都吃不上的时候,爱情就已然失去了其应有的意义,怪不得古人都说“饱暖思yin欲”,只有身体饱暖,才有功夫去思考****的范畴。
一大碗拌着眼泪吃到胃里去的桂林米粉被我吃得渣都不剩,摸了摸圆圆的肚皮,感受到一股股来自身体的暖意,浑身有一种酒足饭饱后的满足之感,之前那种难过的感觉被饱餐一顿后的快感给冲淡了不少,我站起来走出了店外,抹黑走到了公交站,苦等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坐上了载我回家的公交车。
我回到了家,手机充上了电,当看到有好几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和刑风的短信时,我才惊觉我忘记了告诉他我先走了。因为太难过,手机什么时候关机的我都毫无概念,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让我在那个时刻根本就没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的心情。
刑风给我发了好几条短信:
“人呢?怎么没看到你了?”
“你去哪儿了?”
“你没回公司也没回宿舍?你去哪儿了?”
“小雪说你没和她联系,你到底在哪儿?”
……
原来大家都在担心我,小雪、小画还有姐姐都给我来过电话。我连忙一个个回了过去,先告诉我姐我没事去散心了,随后再给小雪和小画打电话报了平安,最后我才给刑风打去了电话。
“对不起,我下午走忘记和你说了,我现在没事了,已经在宿舍了。”电话一接通,我便连忙说道。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家?”他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去苏河边上散心了。”我说。
“你二十分钟后到楼下来,我来找你。”他说完,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太累不想出门,罢了,下去就下去吧,他也是关心我才会这样。我心里这么一想,于是连忙利用这空当冲了个澡,等我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只见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我在你宿舍楼下。”
我当时微微诧异,我心想刑风怎么突然换了个号码和我联系,不过我没多想,随即抓起外套披上,就穿着拖鞋“噔噔”下楼了。
出了公寓的大门,我看到刑风的车正从不远处驶了过来,我于是连忙冲着他挥了挥手,迅速奔向他车前。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我麻利地上车坐上了副驾驶。他先是白了我一眼,随后说:“我以为你受刺激精神失常走丢了,没想到看样子还不错。”
“我哪有那么脆弱。”我不禁被他逗笑了。
“没事就好,当时见你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还是挺惹人疼的。谁知道我一个转身再回头,你人就不见了。”他说。
他当时居然注意着我?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光顾着看靳言了,其他的一切我都忽略了。
“当时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我好奇地问道。
“就在你附近,我怕你出事了到时候你家人找我麻烦,我不得看着你吗?行了,你没事就好,我也回去了。”刑风笑着说道,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他似乎很爱做这个动作,而且每次摸我头的时候,那种眼神都不像是平时看我的眼神,我想某一瞬间,或许他真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于是我心一动,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我从小到大没有过哥哥,以后私下里我可以叫你哥哥吗?”我下意识地问道,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不会答应。
他愣了愣,随后居然点了头,他说:“可以,你很多神态都和我妹妹很像。我想我和你认识,或许也是上天怜悯我对妹妹的思念,所以让你出现在我的身边。”
“你不要觉得我高攀了就好。”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自卑感让我不由得又退缩了几分,生怕他觉得我居心不良动机不纯,一时又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后悔起来。
“说的什么话!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这样说了!”他顿时沉下脸来凶了我一句,随后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这是你我的缘分,或许也会成为你我的福分。既来之,则安之。你说呢,小书?”
“嗯。可是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你以前的妹妹,那样对她而言不公平,对我来说也是。”我说。
“我知道,不会。”他再次捏了把我的脸,随后俯身过来拥抱了一下我,他说:“做一株坚强的小草,以后我会尽量帮你。”
当听到这句话时,我一直飘着的心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踏实的力量,而我所靠着的这个肩膀给了我一种格外有力的依赖之感,这种感觉,和靳言的怀抱给我的感觉有太多的不同。
我爱靳言,可是他始终给不了我可以依靠的感觉。而我把刑风视作兄长,他却仿佛立马可以撑起我的天。我曾经渴望的,来自于父亲或兄长的那种疼爱与呵护,那种为我遮风挡雨的顶天立地的男儿气概,那种可以稳稳支撑我前行的雄性力量,是我生命里一度缺失却始终求而不得的。
然而今天,刑风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心头一怔,我似感受到了我曾经无限渴望、却难以寻求的那种感觉。对,是感觉。
我真的太年轻了,一点点感动和内心的悸动就容易让我动情让我流泪,我又不争气地哭了。这是一种放松的哭泣,是不需要逞强的发泄式的哭泣。
他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像兄长一样温柔又宠溺地安慰道:“小书不哭,听话,一切慢慢都会好起来的。痛苦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每一个人都不能幸免。等你再过几年回头看现在,会觉得经历都是一种财富。人生的路还很长,希望我们都可以走得更远。”
我呜咽着点头,我哽咽着说:“谢谢你。”
随后,我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抑制着比表白还强烈的心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喊出了那一声藏在我心底许久许久、却没有机会喊出口的那一句:“哥哥。”
这对于我而言,比说出“我爱你”还要更艰难。我觉得这一声“哥哥”,有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意义,它代表着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愫。从我喊出这一声“哥哥”开始,我和刑风之间,在我看来便不再是从前那样轻松随意的关系,而恰恰有一种“落槌定音”之意,我们彼此打破了之前的关系,建立了一种亲情。这于我而言,像是一个约定,又像是一份盟约,是无比纯粹的,毫无任何暧昧。
“嗯,小妹。”
我感觉到他身体强烈地一怔,似乎许久没有听到这一声呼唤一般激动,但随即被一种深沉所取代。
他放开了我,笑着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柔声说:“好了,以后别动不动哭鼻子了。人都要学会长大。你放心吧,以后有哥哥帮你,嗯?”
我点点头,破涕为笑,像一个被哥哥赏了牛奶糖吃的小姑娘一样,笑容稚嫩而甜蜜。
“去吧,我看着你上楼。”他说。
“好,那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我说。
我始终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这种激动,甚至比与靳言相恋相知的激动还多了一分。我有一种预感,从此以后,刑风在我的生命里将无可替代,因为他填补了我人生情感中一个巨大的空缺。可是,我又隐隐害怕,害怕一切依然不过是镜花水月后的虚空,是一场真真假假的游戏。
我总这样患得患失。可能因为得到的始终太少,所以每得到一份珍贵,会容易更害怕失去吧!
“好,去吧。上楼梯的时候慢点儿,到家了给我发句晚安。”他又吩咐道。
我点了点头,娇嗔地说:“知道了,啰里啰嗦的。我走啦!哥!你开车慢点儿!”
可这种滋味是真甜蜜啊,下车的每一步我都像醉了的人一样感觉脚底仿佛踩着棉花,浑身有一种不受力的轻飘之感,我觉得我的心已经飘上了天,恨不能对着整个H城的人大声喊“我有哥哥了!我潘如书终于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