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和靳言居然会走在菜场里,为争论是买洋葱还是买辣椒而讨论不已。这个连洋葱和辣椒不是同一品种都不知道的人,居然敢自称为天才神厨,也是醉了。
买完食材回到粉色公寓之后,他死活不让我进厨房,说要给我整出一顿大餐,但是不能让我看到他做菜的秘诀。于是我将信将疑地待在卧室里看电视,等半小时后我进去,看到的是一副让我难以置信的景象。
一条还没有完全寿终的鱼明明被开膛破肚了却还是在地板上蹦蹦跳跳,一整颗洋葱正以无比坚硬的姿态接受着熊熊大火的考验,而锅里的水几乎已经烧干了;水池里堆了一堆的菜,已经被一滩混着洗洁精的水浸泡着,那副场面很是壮观……而靳言,正围着hellokitty的可爱围裙,狼狈不堪地正在卖力收拾残局。
“明明就不会,还非得逞强!”震惊得不能再震惊的我连忙箭步冲进去,第一时间关上了水龙头,然后赶紧把火熄灭。
等我看他时,发现他那张无以伦比的帅脸好像有些许的不对劲,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一边脸上的眉毛和额前的头发已经被火烤焦了,那副样子……简直好笑至极。我拼命隐忍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爆发性地发出了一阵大笑。
他讪讪地看着我,很不服气地说:“书上明明说得很简单,我再试试,你先出去。”
我已经抡起了袖管,我说:“你乖乖一边站着,你这样,折腾到明年除夕夜做不出一顿饭来。”
他的脸顿时挂不住了:“怎么可能!我做不出来,大不了我给你定一个满汉全席!”
我哑然失笑,顾不得和他争论,连忙把浸在水里的食材都捞了起来,一一归类,择好,重新用清水冲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整齐地摆放好。
他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见我动作这么娴熟,他有些惊讶地说:“哎呀,你还会做菜。”
“没听过一句话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说完,模仿他之前的语气对他说:“去去去!你先出去!我也不能让你知道我做饭的秘诀!”
“我帮你吧!”他依然跃跃欲试,似乎还不死心。
“不用,你出去,快点儿,你在这儿我觉得拘谨。”我硬是把他推出了门外。
“潘如书,你不能这样,你应该珍惜我给你打下手的机会,也许以后在漫长的几十年里,你可能都只能给我打打下手了……”他不依不饶地硬是不走,像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
我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于是只能让他留在了厨房,他开始学着我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洗菜,然后拿着菜刀笨手笨脚地切菜,最后拿餐盘装着一堆四不像的食材得意洋洋地放在我面前,居然还能恬不知耻地说:“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切得好?你看我切的,多有个性!”
我简直哭笑不得,又不好打击他干活的积极性。于是乎,在我的推波助澜之下,将近一半的食材都成为了他的试验品,他拿着刀像是受到了鼓舞的小学生一样,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格外地生动且欢欣鼓舞,恨不能立马给他颁发个奖状才能对得起他的这一份热情。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于是转过身开始忙其他的。半晌,他突然用手捅了捅我的胳膊,我扭头诧异地问道:“干嘛?”
他一只手背在后面,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我第一反应是他切到手了,连忙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切到手了?我看看。”
他摇了摇头,紧抿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我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我以为他是切到手不好意思说,于是情急之下用力扳过他那只藏着的手,只见他拳头紧紧握着,像是真伤到了手指一般。
“让我看看。”我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哎呀,算了,不给你看了。”他用力收回拳头,脸上居然呈现出一抹动人的羞涩,这这……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
“快点儿,让我看看。”我佯装生气地喊道。
他见我生气了,这才伸出那只握拳的手,慢慢地摊开了手掌,我一看,他哪里是切到了手指,他原来是用胡萝卜片切成了一颗红心的形状,大概一开始兴致勃勃想要送给我,后来要动真格的时候突然间羞怯了,所以脸上才有了那一抹动人的红晕。
他手心的掌纹错乱,那一刻小小的红心安然盛放在他的掌心之中,白皙的手掌衬得那颗小小的红心格外地鲜红剔透,像鲜血熔成一般,成为了我这一年所看到了最微小最极致的风景,就这样刻入了我的心里熔进了我的骨髓。
“我的心,都给你。”他抓过我的手,小心地把那颗小红心放在了我的手掌之中。可是这时候偏偏那只死而不僵的鱼又从餐盘里一下高高弹起来掉在了地上,我一个失神,那颗小小的红心便落在了地上。
我心乱如麻,连忙蹲在地上把那只鱼抓起来再次放入了水槽冲洗,这一次它彻底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餐盘之中。而我身边的靳言,他亦格外地安静。
我扭头望着他,却刚好看到了他眼神里满满的落寞。等我再低头,那颗红心已然不在地上,我慌忙间一挪脚,赫然发现红心竟在我的脚底。
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亦笼罩了他。
他怔怔地望着我,喃喃地说:“这是我的心呢,我以为你蹲下去,是要捡起我的心。”
我的心更加错乱了,心里隐隐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仿佛是命运的昭示一般,让我们同时陷入了一种对未来的极不确定的情绪之中。
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瓦解这样突然凝重的气氛,我用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我说:“那是一片小小的胡萝卜片,你的心在这儿好好的呢,一个大男人,别这么矫情。”
他的眼里闪过无穷的失落,但随即他也笑了,他说:“谁矫情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把我的心交给一个女人!”
他舒展开来的笑容让我瞬间好受了许多,我说:“我又没有确定我要不要,你干嘛要送我!乖乖切你的菜!我要开始炒菜了!”
“好。”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我炒好一盘菜再回头之时,他正拿着菜刀懒懒地把一整根胡萝卜像劈柴一样劈成了碎末。我唤他名字,他有些慌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闷闷地说:“你做吧,我出去看篮球赛了……”
我看着砧板上那一堆的胡萝卜碎末,心突然突突地疼了起来。我觉得他在那个过程里似乎想了许多许多,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我做完了所有的菜以后,看到那些碎末,突然有了个别出心裁的想法。我把那些碎末小心翼翼地用餐盘装好,和鸡蛋和在一起,加了些许青葱与小红辣椒,煎成了一张蛋饼,然后一一端出了厨房。
我端菜出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变得正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衣柜里翻出了睡衣,竟换上了居家的睡衣,笑嘻嘻地过来帮我一起帮忙。
我们很快摆好了碗筷,喜滋滋地坐在了饭桌上,他说好像缺了些什么,半天意识过来是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快地出门,不一会儿就拎了两瓶红酒进门来。
“老早我就放车里了,我记得你喜欢喝甜葡萄酒,这种酒是甜的。”他乐呵呵地说道,大大咧咧往桌上一坐,用红酒开开了红酒,给我和他自己各自满上。
电视机打开了,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我们看着电视,突然意识到了我们在一起过年了,几乎同一时间我们望向了彼此,他怔怔地看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他,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柔声说道:“又长大了……”
那副语气明明很怪,可我却没有笑出来。我差一点点就眼睛湿润了,我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已经望向了电视不再看我,可是他眼睛里,却有和我相同的东西。
记得那一年除夕,记得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模样,谁敢想,当初的他和现在他的居然是同一个人!时光匆匆,几年如流水般从指尖划过,谁又敢想,他还会出现在我身边,而且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身边。
几乎又是同一时间,我们默契地举杯,轻轻地在半空中碰了一下,他幽幽地说:“我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生活……”
“我也是……”我轻轻地应声道。
“这样好像夫妻啊……”他又说。
“不知道五年后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我感慨地说道。
“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我们都会在一起。潘如书,你信吗?”他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看着我,眼神里的那种光芒让我不敢直视。这一刻的他穿着寻常的家居服坐在我的面前,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没有了以前的高不可攀,他就那样安然地坐在那里,却让我感觉比从前更加心动。
我点了点头,他瞬间笑了,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你了,除非你辜负了我。”
说完,他一仰头,喝完了杯中所有的红酒。
“你晚上不回家和家里人一起吃年夜饭,没事吗?”我不禁问道。
“他们和很多人一起过,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没有关系。但是你,没有我,不行,你今晚会哭。”他突然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极尽温柔地望着我,恨不能把我整个人揉碎吸进他的眼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