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后又过了小半个月,秀娘这家作坊算是慢慢上了轨道。
季老六在节后的第三天便招了五个伙计进来,说实在的还不错,看着挺敦实的,干活也卖力气。
招工时是楚戈出的面,他给留下来的伙计训话,说每个月给他们一两银子工钱,要是活儿干得好,到了年底还有分红。
那时柜上忙,季老六让秀娘到院子里来跟他们说,但是秀娘把楚戈给打发了过去,事后刘氏问了,她费这劲儿干啥,他跟楚戈是俩口子,谁说不都一样么。
秀娘便跟刘氏说了,要是她出去训话的话,那些伙计一准不当回事儿,这家作坊姓楚,又不是姓陈,当然地契上写的是她秀娘的名字,可表面上看这家作坊还是楚戈的,这掌柜的不出来训话,那这些伙计以后听谁的话啊。
所以还是得让楚戈出面,以后这些伙计就会知道他们是拿谁的钱上工,楚戈说的话他们就会听了。
刘氏听了直说秀娘琢磨的有道理,还说她这事儿办的有高度哩。
这些天楚戈这作坊买卖好,除了镇子上的人来买板子,附近几个村子里那些卖货郎也来了,他们跟贵喜一样,也是要担到外地去买卖的。
后院的活儿这五个伙计还不上手,他们大多都是跟着楚戈或是季老六到后街去收废木料,回来了就把木料子当中那些长短合适的木料挑拣出来,让李老伯捣腾着造木板子。
今儿早得空,楚戈跟季老六带着三个伙计,拉着自家的俩辆车收木板子去了。
这些木坊的伙计,知道楚戈是最近新开的楚家木坊的掌柜的,原先一车木板子就要一吊钱,有时废木料堆得多了,不要钱也让楚戈他们拉走。
可如今他们却要四吊钱一车,还就跟说好了似的,后街的这几家子说涨都是一起涨,还不让还价的。
楚戈心里也清楚,他们家买卖要是做得好,后街的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且知道了就是要涨价的。
不过就算这些木坊的伙计,把自家的废木料叫到一两银子一车,他们也还有很大的利。
谈好价,季老六便让那三个伙计将木料装上车,他把楚戈叫到一旁来,好想有啥事儿要问他似的。
楚戈跟着过去,“六哥,啥事儿?”
季老六掏出烟杆子,点上火笑道,“兄弟,听你六嫂说你端午节那天晚上喝醉了?”
楚戈想也没想就木讷的应了一声,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有啥说不得的。
季老六给自个儿点上火,抽了一口烟,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我还听你六嫂说,秀娘妹子把你扶到二楼就再没下来了。”
楚戈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这样的,他又点了点头。
季老六嘿嘿笑了下,“那天晚上你睡得咋样?”
楚戈老实道,“睡得好着哩。”
季老六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那就没发生点啥?”
楚戈这就奇怪,这睡觉还能发生点啥事儿么,他又没有梦游,又不打呼噜。
季老六之所以这么问,倒也不是像探听人家俩口子的私房事,只是有些好奇,看这愣小子整没整点实事儿出来。
要说楚戈跟秀娘这小俩口,那可真不容易,原先有楚安小香儿在,后头又有他爹娘一大家子在,这小子估摸这会儿还是个生瓜蛋子,啥事都没成哩。
也就楚戈是个愣头青,自个儿身边放着个铮明瓦亮的大闺女,也不想着捣鼓点事出来,这会儿又忙活着开铺子,那就更没这闲心了。
所以那天晚上,他婆姨就把楚戈这楞小子灌个七八分醉,这俩口子都喝了酒,又经不住事儿,保不准事儿就成了。
季老六吐出一口烟,一脸期待的等着楚戈,“小子,告诉哥哥一点,你那天晚上整没整点实事?”
楚戈确实不解,“到底啥事儿么六哥?”
季老六啧的一声,这小子咋不开窍哩,不就炕上那点事儿么!
楚戈一听是炕上的事,那就是睡觉的事了,他直摇头,“不咋地。”
季老六微微一愣,神情怪异的瞅着楚戈,“不咋地?不能够吧?”
楚戈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不咋地,那天我也不知是咋回事,搁床上睡着睡着就跌下来了,直接趴在地板上睡了一宿哩。”
他这说着又憨憨的笑开了,“嘿,不过那天晚上,秀娘还有给我盖条被子哩。”
李老头瞪着俩眼,“哦,你、你说的不咋地,就、就这样啊?”
楚戈正要应是,忽的想到啥了,把裤腿挽起来,指着膝盖,“对了,那晚我从床上摔下里,还把膝盖给撞到了哩,到这会儿还青着,六哥你瞧。”
季老六嫌弃极了,拿着烟杆子在他膝盖上敲一下,“去去去,谁看你这秃鲁腿子,浪费感情……哎,那谁,把绳子绑紧点!”
楚戈吃疼的揉了揉腿,这烟杆子还真烫人,他有些委屈的看着季老六,不明白六哥咋跟六嫂一样,说来气就来气了。
季老六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婆姨这次又白忙活了,还有这秀娘妹子摊上这么一个不开窍的愣小子,以后有的气了!
楚家木坊
秀娘瞧着柜上人少,刘氏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就跟她说了一声出去了。
这阵子买卖不错,柜上的银子多了,再加上前俩天贵喜把上次的账给清了,这会儿她手上有百十来两的银子,搁楼上她不大放心,还是存到钱庄里好。
刘氏当掌柜的算是当上瘾了,买卖这个搓衣板子她还行,关键是既能赚钱,有能寻到人唠嗑,她自是乐得。
秀娘把银子装到篮子里,佯装上街买菜就出去了,这百十来的银子包起来不小,要是揣到怀里,一准叫人看见,还不如就这样的好,只要钱不露白,是不会招贼惦记的。
在去钱庄之前,秀娘又到泰仁药铺去了一趟,柜上的伙计一见是秀娘来了,忙请她到后院的阁楼里去。
原先吴伯是在二楼管账的,后来他腿脚是不大得劲儿,上下楼不方便,田掌柜就让伙计把一楼收拾出一间空房来,让他在楼底下办公得了。
吴伯把上个月的利银交给秀娘,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一张张纸,这些纸张在这个年代叫银票,秀娘数了下,一共有四百两银,比上个月多了五十两。
秀娘在吴伯拿出来的账本上,找到这个月分利的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算起来她已经拿了俩个月的分红了。
吴伯看着秀娘签下名字,对她笑道,“丫头,这回儿放心了,没有差错了吧?”
秀娘把银票收到怀里,这几张纸又没个份量,捏在手里人家都不知道这是银票,说不定还以为是草纸哩。
她抬起头,看着吴伯也是笑了,“应该是不会错了,像泰仁药铺这么大的一个店铺,出那么一回错也就够了,不过话说回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吴伯会算错账,也是您老太操劳的缘故,我倒不介意。”
吴伯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哈哈哈,丫头会说话,好了,这个月的咱就算是清了,下个月你再来?还是我叫伙计给你送去。”
秀娘只说不用麻烦了,她如今就住在双阳镇,来的话也方便,到时她自个儿来就是了。
跟吴伯客套了俩句,秀娘就出来了,她这俩个月来取分红都没有见到田掌柜,要说起来的话,这个田掌柜应该是在躲她。
至于为什么要躲她,还得从上次她到田掌柜地里去给二宝藤修剪枝杈说起,田掌柜地里那些二宝藤经过修剪之后,第二茬花长势喜人,收获不错。
不久,她跟田掌柜定好分红的日子到了,秀娘便寻上门去,那时田掌柜跟吴伯还是在二楼接待的她。
当时田掌柜只拿出了一百两的银票出来,说着这个月的收成,按照先前他们定下的契约,这些二宝藤按照市价给秀娘分一成的利,其余的归田掌柜所有,而田掌柜将这些二宝藤卖到哪里,转手又得了多少钱,这些都是与秀娘无关的。
秀娘觉得这挺合理的,毕竟地是人家的,二宝藤是人家的,她不过就帮着来几剪子,确实不好得寸进尺。
可是这一百两银子也忒少了,算起来跟她原先捣腾二宝藤一样多,那时她跟刘氏俩家忙活,上山就摘那么点,换下来的银子也是这个数。
秀娘的当时没有拿,田掌柜少说还得再给她百八十两的,这个田掌柜到了这会儿还是想方设法的要压制她一回。
其实秀娘事后想想也是,人家一个大掌柜的,几次三番让她这个乡下婆姨摆道子面子上也过不去,她是小女子,没有那么多锐气,适时服软啥的也可以,但是小钱她能舍弃得来,这钱数字大了就另当别论了。
还好秀娘最早留了个心眼,花钱雇人盯着田掌柜那十几亩地,等花开了,田掌柜他们一天收多少都得记下来,然后过来告诉她。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她了,等她把上个月的总数说出来,田掌柜立马变了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