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笑着,紫夭来报,说是皇上身边的徐公公来了。
慕雪芙和景容整理好仪容,出了房间。
“参见王爷王妃。”见到他们,徐寿打了个千儿,恭敬道。
徐寿在皇宫里几十年,是个人精子,对谁都恭恭敬敬,从不曾得罪人。即便是落了难,也不会落井下石。
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虽然他是伺候玄武帝的,但景容对他也高看一眼。
“公公免礼,不知公公来是皇上有什么旨意吗?”景容道。
徐寿面露难色,“是皇上要召见宸王妃。”
景容与慕雪芙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恐怕玄武帝已经获悉她是幻梦仙子的身份,不但是他,宴会上那么多人,应该很多人都会猜想到。
杀人时眼睛发出紫光,非冥阴阁妖女梦幻仙子无疑。
景容道:“那本王陪你去吧。”
徐寿欲言又止,道:“皇上只召见宸王妃,这会儿王爷去怕也只会被拦在殿外。”
“好,请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换一下衣服便跟你去。”慕雪芙拉住景容的手臂,拽着他回内室。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进了房,景容抢走慕雪芙更换的衣服,面容忧色又急切。
慕雪芙淡淡一笑,又拿了一件衣服,道:“你放心,他身边的暗卫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危险的是他。”她摸了摸景容的脸,“别担心,他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他惹不起冥音阁。单看他并不是派侍卫来捉拿我,而是让徐公公来请我,便可以想见。”
“芙儿!”虽然慕雪芙这么安慰,但景容还是不放心,景苍凌阴险狡诈,召她过去一定不是好事。他扣住慕雪芙的手腕,“我一定要陪着你去。”
“好吧,那你在殿外等我,还有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轻举妄动。”知道他的担忧,慕雪芙选择妥协。到了含元殿,就是他想进去,玄武帝也不会让。
更衣后慕雪芙和景容就跟随着徐寿去了含元殿,对于宸王的陪同,徐寿没有多嘴,只管在前面引路。
到了含元殿门口,徐寿朝景容行了行礼,道:“王爷请在殿外等候吧,您放心,皇上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宸王妃。”
景容道:“劳公公辛苦一趟,帮本王向皇上通传下,就说本王求见皇上。”
慕雪芙见徐寿为难,道:“玉宸,不要再为难徐公公了。”又对徐寿道:“劳烦公公给我引路。”她掐了下景容的手心,然后迈着莲步走向殿内。
殿门开合,有风灌入,夜晚,万籁俱寂,只有慕雪芙走路时轻纱拂过地面的声音。玄武帝端坐着鎏金镶玉九龙争辉宝座上,臂肘支撑在案上,抵着额头。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端望着慕雪芙一步步走近。
“来了。”仿佛相熟,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他很自然的说了一句。
慕雪芙福了福身,垂目敛眉,道:“参见皇上。”
玄武帝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坐吧。”他横着眼睛细细端详着慕雪芙,半晌,道:“朕是该叫你宸王妃还是幻梦仙子哪?”
慕雪芙澹然含笑,鬓边的芙蓉花映衬着她的脸更加娇美明艳,她的手指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只是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只要皇上您叫着高兴。”
玄武帝轻笑道:“这个慕昭霖还真是不老实,竟有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幻梦仙子做女儿。”他微微仰着头,幽幽沉吟,“怪不得朝廷上死了很多与他敌对的大臣,原来他和冥阴阁还有这层关系。”
赫然,他死死的盯着慕雪芙,“是他让你杀朕的?”
玄武帝已经认出在太后死后刺杀他的人就是慕雪芙,那阴狠的招式别无二致。
思量一下,他又否认,“不会,杀了朕对他没有好处。”
慕雪芙赞同他的说法,悠然道:“他没那么笨,皇上并没有属意哪位皇子继承大统,您要是死了,整个朝廷就会乱了套,到时睿王也未必会占得先机。这么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
“确实,他精明的很,赔本的买卖不会做。”玄武帝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射在慕雪芙身上,深沉如海,“那是谁派你来杀朕的?”
“没有人。”慕雪芙中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扣在茶盖上,唇际含着微笑注视着和自己只有几丈之远的仇人。他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只要几步就可以杀掉他。
“是我要杀你。”
霍然,她笑意不见,面如寒冰玄铁,一瞬间,如白影掠过,移幻到玄武帝身边。手扼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从天而降,剑指慕雪芙,却因皇上被她钳制而不敢贸贸然出手。
玄武帝摆摆手,让他们退到一边。他的喉咙里仿佛掺了沙子,轰隆浑浊从嘴中溢出声音,却不是惧怕,“朕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朕。”
“无冤无仇?景苍凌,你杀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多口人,这叫无冤无仇吗?”慕雪芙瞳目明熠,闪烁着幽紫的光芒,白眼仁通红,如沁了血一般。她的胸腔里燃烧着不可抑止的烈焰,那火气直冲天灵盖,贯穿四肢百骸,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不已。手上的力度加重一分,她似一只冲破束缚的野兽,仿佛随时要将他撕得粉粹,“我和你之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你是麒英和娇娘的女儿?”玄武帝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一般。他忘记了呼吸,脸憋的涨红,额头上的青筋也暴露出来。
慕雪芙面容狰狞,咬牙切齿,话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没错,我就是他们的女儿。你杀了我爹娘,我就是来替他们血债血偿。”
瞳孔一缩,玄武帝扣住慕雪芙的手腕,他也是习武之人,几招下来从慕雪芙的手中解脱出来。
“你竟然没死?”玄武帝满脸震惊,目光一直在慕雪芙脸上游离,“像,这眉眼像娇娘。朕怎么就没认出来哪?”
慕雪芙一哂,“没能将镇国将军府的人一网打尽,你很失望吧。是上天怜见,留我一命,为的就是杀了你为我镇国将军一门报仇。”
慕雪芙忿愠,清冷的冰眸如尖刀利刃,欲穿透他的心脏,她的声音掷地有声,慷慨激昂,隐隐有哽咽之色。
“我镇国将军府世代效忠皇帝,为保家卫国不知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到我父亲一代,大伯二伯弱冠未及,就已马革裹尸,只留下我父亲一脉。而我父亲更是对你赤胆忠心,几次救你于水火之中,金戈铁马,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可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怕他功高盖主,就诬陷他通敌叛国,未经审讯,你便下旨命他满门!我父亲何其冤枉!我镇国将军府数十条人命何其无辜!”
慕雪芙的强烈控诉,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的扎进玄武帝的心里。这把匕首扎进去后,又不断翻转,将他的心搅成支离破碎。他一个踉跄坐在反射着冰冷的龙椅上,苍老的声音延着几抹无奈与追思,“麒英是朕的兄弟,是与朕曾经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好兄弟。可是,就是因为他战功赫赫,朕不得不提防他。”
“提防?我父亲对你对大秦的忠心,就是你来猜忌来提防的吗?”雪亮的恨意填满瞳目,慕雪芙嗤笑一声,仰着天不让眼泪掉下来,“所以因为这份猜忌,你就捏造伪证,诬陷我父,趁机灭我满门?”
玄武帝衰弱而苍老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他站起来,眼神坚定而有力,“朕没有捏造伪证,朕虽然忌惮他,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蓄意陷害。是有人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摆在朕的面前,人证,物证,俱在,朕没有冤枉他。”吁出一口气,仿佛是将体内污浊的气体宣泄出来,“只是朕心急了一步,没等三堂会审,就下了旨意。但你想想,若你是朕,对于一个随时都可能会起兵造反的人,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我父亲没有通敌叛国,他是被人冤枉的。”慕雪芙情绪激动,怨恨的苦涩蔓延到舌尖,声音颤抖,“你和他是生死之交,他的为人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吗?他会不会通敌叛国,会不会做对大秦不利的事,你难道不清楚吗?”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尾音刚刚扬起,在空中消散。
“你清楚,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你太想除去我父亲了,所以不论那些所谓的证据即便是假的,你也会当成是真的。”
玄武帝身子一震,衰老的身躯靠着手掌支撑在御案上,才使他不足以倒下。一语中的,当时他明知道证据是假的,但他还是选择把它们当成真的来看。
他虽不是主谋,却是帮凶,甚至,是刽子手。
他禀了禀气,目光如炬,深沉而言,“朕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江山稳固。你的父亲确实忠心,可是他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他总是和朕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屡次违抗朕的旨意,而那些将军士兵也只以他马首是瞻,弄得天下人,只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镇国将军,全然忘了朕才是真正的君王。”
“这都是你为自己开脱罪孽的借口。”慕雪芙勃然大怒,她不许任何人诋毁自己的父亲,她眼中紫光迸出,似练如寒,“昏君,你的死期到了,我今日来就是来要你的命,为我父亲,为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几口人报了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