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什么呢?”
张禾笑打断了张钢铁的思绪,周成的车已经看不见了。
“没什么。”
张钢铁随口应了一声,抱着张禾笑继续赶路,走了不远又停下了脚步,郝帅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不管郝帅,可他现在也是鬼,狐狸同样能一口吃了他,他怎么管?何况他的家人怎么办?
正自迟疑,远处竟然又开来一辆车,这鬼地方怎么忽然热闹了起来?
那辆车很快就开到了跟前,居然停了下来,车门紧接着开了,从驾驶室缓缓下来一个老头,张钢铁看见他的脸时惊呆了,竟是五年前帮自己度过难过的刘老六。
“咦?”
张钢铁忍不住轻咦出声,在这里看见他实在是奇怪。
“咦?”
刘老六也惊咦出声,他的眼睛竟然直视着张钢铁,张钢铁左右晃了晃,他的目光竟也跟着动。
“咦?”
张钢铁又轻咦出声,刘老六竟然能看见自己。
“咦?”
刘老六又咦了一声,第一声多半是惊咦张钢铁怎么变成了鬼,第二声怕是在学张钢铁。
这时副驾驶的门开了,下来的竟然是舅爷。
“咦?”
张钢铁不是复读机,但舅爷和刘老六同时出现,实在是匪夷所思。
“舅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张钢铁放下张禾笑含泪走向舅爷,哪知舅爷像没看见他一样,穿过他的身体走向了刘老六。
“师叔,你怎么看见这三个灵的?”
“咦?”
张钢铁再一次惊咦出声,刘老六竟然是舅爷提了好几次的师叔?他也是阴阳先生?难怪他能看见自己,但舅爷为什么看不见自己呢?是灵根水的药性过了吗?那为什么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
“一不小心就看见了。”
刘老六随口敷衍。
“这里怎么会有三个灵呢?”
舅爷觉得很奇怪。
“这就是张钢铁苦苦寻找的家人。”
刘老六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我可以送她们回家。”
刘老六的目光盯着张钢铁,这话显然是说给张钢铁听的,张钢铁顿喜,正左右为难来了救星。
“你们快上车。”
张钢铁赶紧说道,张妈妈和张禾笑率先上了车。
“那你呢?”
高文静原地没动。
“我和刘叔说几句话,一会就上去。”
“是吗?那我也不上。”
高文静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特别难看。
“你怎么了?”
张钢铁大奇。
“你在骗我们。”
高文静注视着张钢铁的眼睛。
张钢铁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又哪里露馅了?他忽然想到了舅爷下车后说的两句话。
“咱们明明是一家四口,他们却说看见三个灵,怎么回事?”
高文静真的是冰雪聪明。
“你到底是什么?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不上车。”
她的眼眶红了,本来就将信将疑,现在完全坐实了,舅爷穿过张钢铁而走,说明既看不到也碰不到他,只能是更奇怪的东西,她最爱的人成了奇怪的东西,一定是经历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分担。
“我…”
张钢铁看向车门,刘老六会意,关上门背过了身,至于舅爷,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可以把他当空气。
“我死了。”
张钢铁只好说了出来,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谁能想到出来旅游会遭遇如此大的变故?高文静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张钢铁轻轻捧着她的脸颊,帮她把眼泪擦掉,但他的眼泪同样流了下来,本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哪知来不及告别就阴阳相隔。
“静静,你一定要坚强,妈妈和笑笑就拜托你照顾了。”
高文静抽噎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死了的事先不要告诉她们,她们在车里一定看见你哭了,你就说我还要去对付那个姓詹的,你担心我所以哭了。”
高文静拼命摇头,张钢铁亲了亲她,缓缓松开了手,高文静不依,一把抓住了张钢铁的手。
“上车吧,我和刘叔还有话要说。”
张钢铁使劲掰开了她的手,刘老六又打开了车门。
“妈妈,你哭什么?”
张禾笑从车里探出了头。
“没事。”
高文静泪眼嘤嘤注视着张钢铁。
“爸爸说他还要去打坏人,妈妈担心他。”
高文静挥了挥泪,头也不回走进了车里,她怕一回头又舍不得了。
刘老六把舅爷打发上车,关上车门走了过来。
“五年不见,又胖了不少。”
他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怎么是我舅爷的师叔?”
“我也不想,可我偏偏就是你舅爷的师叔,你说气不气人?本来想跟你论朋友的,现在好了,一下子比你大了好多辈。”
“为什么舅爷看不见我?”
“这个,只能怪他修为尚浅。”
刘老六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真假。
“昨晚车祸现场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你前脚刚走不久,我后脚就到了,那些鬼见了我是跑的跑散的散玩完的玩完,之后大家该救火的救火,该救人的救人,该拦车的拦车,完成任务各回各家,我和你舅爷留在车里没走,后来看见你朋友带着一个女鬼路过,我们也没好意思打扰人家。”
难怪郝帅没看见一个活人。
“那你们刚才准备去哪儿?”
“追兔子啊,我们守株待兔一整晚,兔子终于出现了。”
“追周成?”
张钢铁想到了刚开车过去的周成。
“没错,这个兔子可不简单,能把狐狸驯化。”
“他…你怀疑他还有别的企图?”
“不是怀疑,是肯定有别的企图,他知道詹自喜死了野蛙滩的鬼会出来,当晚躲得不见人,天亮了马上颠颠地开车回来,哼哼。”
“五年了,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
“当年跟你素不相识都管了,现在更得管,詹自喜跟我也是老相识,当年就是我把他搞成聻的。”
还有这种事?
“那你把我也搞成聻吧,这样我就能代替詹自喜把野蛙滩的鬼镇住了。”
“变聻的过程极度痛苦异常残忍,你能受得了吗?”
“能!”
张钢铁斩钉截铁地答道。
刘老六注视着张钢铁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张钢铁,你现在有了一种侠者风范,要是会一点武功就好了,能匡扶正义。”
“这是我犯的错,我只想弥补。”
“既然你想弥补,那我就把兔子交给你了。”
“可我不是狐狸的对手啊。”
张钢铁心里没底。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有帮手。”
“谁?”
张钢铁大奇。
“詹自喜,还有你朋友和那个女鬼,我没见他们出来。”
“詹自喜已经死了。”
张钢铁想给他展示詹自喜的手,但那手在他的尸体上。
刘老六神秘地一笑。
“詹自喜可没有那么容易死。”
“我亲眼看着他被狐狸一口吞了啊。”
刘老六又一笑。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既然你接触到了鬼灵的世界,很多亲眼所见的都有可能不是真的。”
他抬起右手,大拇指搭中指。
“信不信我打个响指你也能复活?”
“大叔,你电影看多了吧?”
八十多岁还看这么主流的电影,真是活久见。
“好,那你看着我的手。”
张钢铁不以为然地看向刘老六的手,他亲眼看见自己死在血泊里,难道还能复活不成,这老顽童真是走到哪玩到哪。
刘老六也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右手,只听“嗒”的一声,他打了响指,张钢铁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接着他猛然睁开了眼,入眼是斜阳湾林立的屋子,还有湛蓝的天空和红透的火海,眼前的场景熟悉极了,张钢铁倏地站起来回头看,石碑旁没有自己的尸体,他抬起手来,只见那把刚磨出刃的短刀握在他手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并没有伤口,又用短刀在手指上轻轻一划,疼极了,张钢铁顿时满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