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孩点头,他指着右前方一朵巨大的莲花,叮嘱道:“进去后,不准使用灵力,只能拼体力,被打时,你若克制不住使用了灵力,我不介意亲自上手揍你。”
周九如摊开手,道:“我就是想使也使不出来,刚在隔壁那幢楼里,莫老怪给我喝的那碗东西,可不是白喝的。”
“只是暂时封住了你的灵力。”燕一边走边,到了那朵莲花旁,又清啸一声,仿若花蕊的椭圆场地上,瞬息之间就出现了四个戴面具的黑衣人。
他眉眼含笑的与女孩道:“下去吧,一个时辰,希望你好运。”
周九如四下打量:“这就是父皇依照燕圣祖留下的书稿,所建的宫中侍卫集训地?”
燕一点头:“也不是什么侍卫都可以进来集训的,必须是身家清白,五阶以上的武师。”
咦,周九如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顺着阶梯形的看台又上前了几步。好奇地俯瞰莲花里的花蕊,看上去有些松软,不知道铺了些什么?
她还以为是硬场地,毕竟是擂台。
“那是细沙,原本是金黄色。”见她盯着场地满眼惊奇,燕一向她解释。
随之,又双掌往下一沉,提气,左右翻转。细沙扬起,宛如海底盛开的珊瑚,绚丽灿烂,“现在被血浸润成了这个颜色。”
“哦,很好。”女孩淡然应道。
很好什么?燕一纳闷,是指颜色很好?还是指这地方选的不错?
孩子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周九如此刻,却在心里不停狂赞,周家的老祖宗可真是个妙人啊!
这别有洞的集训地,既像是前世所见的体育场看台,又像是书上描写的古罗马角斗场。
没想到皇城里竟有这样一个练兵场所,不知道万佛寺的后山是不是也如此?
攀岩不但可以提高体力与全身的协调能力,还可以练胆量,而这朵莲花,就是生死搏击的擂台。
周九如笑笑,转身下了石阶。
四人向她见了礼之后,她一脚向前迈出,一脚后撤,两手也是同样起式:“来吧!”
两个黑衣人先攻击她,四人轮流过眨
周九如还击的同时,也利用太极拳的步法,巧妙地避开他们凌厉的攻势,努力保持身体的轻松自然。
开始还好,半个时辰后,她的体力便明显不济,身体也摇摇欲坠。
太极拳虽有四两拨千斤之能,但也禁不住车轮战。
现在的周九如连二两力都使不出,一拳没有避开,倒地后再起来,就乱了步伐,后面就只余下挨打的份了。
“大长老。”不知何时,卫斯年来了,他静静地看着,一向流光溢彩的琥珀深目,越看越黯然。
“欲速则不达,刚开始,让寿缓一缓吧?”他哀求。
望着眼前也是一身窄袖玄衣,却如松柏般挺拔昳丽的少年,燕一不赞同地道:“不能缓,再缓就要废了。”
见他还想开口,又道,“你再多一个字,我便叫侍卫加倍,若心有不忍,不看便是,谁又没请你进来?”
卫斯年被怼的哑口无声。
大长老的狠厉与残忍,他早就领教过了。
师尊用捷径助他成为宗师,他境界不稳,大长老可是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在这莲花宝地锤炼他。
那滋味,想想心都打颤。
周九如不知道卫斯年来了,她现在整个人摇摇晃晃跟喝醉了酒似的,连眼前四人都看不清了,只能凭感觉躲避。
大长老叫她前半个月,每晚至少要支撑一个时辰,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
……
……
等卫斯年心翼翼的抱着昏迷的周九如走了出去后,燕一这才转头看脚下的场地,凡是女孩挣扎倒下去的地方,细沙的颜色都变得更鲜亮了。
隔壁的楼,千月帮着莫言打下手,已经蒸煮好了今晚药浴用的药材。
被大长老提溜过来冬训的千碧和千柔,即刻起也终于可以重回主子身边伺候了。
两人看到卫斯年抱着周九如走了过来,连忙上前开门,打帘子,引着他走向后院——药浴用的汤池。
千月抱了一个白瓷罐正准备跟上去,莫言按住她的肩膀:“你急什么?要泡够五个时辰才能用上这罐子里的药。”
“还有,我跟你。”他拍拍罐子提醒道,“里面的药材都是我从昆仑十万大山里搜寻来的,熬好仅此一罐。这灵气四溢的药,你可别给她多用,涂薄薄一层即可。”
“知道了,知道了。”千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看到主子满身是血,毫无生息的模样,她还是慌了,“就算是锻体,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揍啊?”
莫言瞪了她一眼:“不往死里揍,怎么置死地而后生?再了,这些年她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她命定的劫数。”
“你别胡袄,什么命定的劫数?我们公主才不信呢,她的命由她自己掌控。”吼了莫言一嗓子,千月顿时觉得浑身舒泰,没那么压抑了。
莫言倒也不生气,闻言只是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她的命当然要由她自己掌控,不然,我费这个劲干什么?”
周九如人虽昏迷着,但对外界并没有完生丧失知觉,一入池子,身体对疼痛的感知就瞬间放大了。
池中热气腾腾的药雾,萦绕着她,源源不断地涌向她的身体,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在吸食,通过血液的流通,再分布到全身经络。
以前药浴,是怕她经脉萎缩瘫在床上。
大长老那时强灌真气,莫言以针灸引导真气冲击她淤堵的经脉,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霸道之极。
为了能成为一个正常行走的人,她忍了常人不能忍的痛,也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比这个更痛了。
但眼下,已经不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了。
药雾涌入经络,开始奇痒难忍,像是蚂蚁在一点一点啃食身体,从表皮慢慢进入骨髓,接着就如万千钢针猛的扎入心窝,疼痛迅速蔓延全身。
以前的药浴针灸,最多两个时辰,醒来后的前半个月恢复期,才是最艰难的。
但跟现在这种钻入骨头缝里,无止境的撕扯吞噬相比,真是巫见大巫了。
人不能动,身体的每一寸疼痛,却又如茨清晰无比,这才是真正的难熬。
要是能开口话,周九如一定先将莫言的祖宗八辈问候一遍。
千月进来时,看见卫斯年脸背着汤池的方向,坐在屏风后面紧紧地握住他那把木剑。
没想到这位,出宫回王府过了个年夜,再回来竟是长大了,懂得避嫌了。
卫二公子人奇怪,用的剑也奇怪。
自从他被言官弹劾,持剑在内宫中行走,背在他身上的那把长柄木剑,就变成了寸余长的短剑。
穿箭袖衣,短剑就当挂件一样系在腰间垂下,换上宽袖大袍,就放入袖郑
焦躁不安时,他就会把短剑拿在手中不停地翻转。
……
……
五个时辰后,周九如终于可以躺在铺的松松软软的榻上。
千碧和千柔打理她的头发,千月净了手,用银匙将白瓷罐的药膏挑了出来,除了周九如的脸,全身都给涂抹了一遍,再用宽大的袍子裹严实。
卫斯年从屏风后绕过来,近前仔细打量榻上躺着的女孩,见她面色苍白,五官狰狞。
便忍不住在她脸上,怜惜地抚了抚,“以前泡药浴,你痛的时候还能大喊大叫,就算最后人事不醒,也比现在好。现在一直都能感知到,却什么也做不了。”
着,又将她蹙起的眉心也抚平,“真不知这一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很简单啊。”莫言摇着扇子走进来,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他指着千碧和千柔,对卫斯年道:“把你们当初锻体泡药浴的痛苦,放大百倍千倍就是她现在所承受的。”
“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封闭她的感知?”千碧不明地问道。以莫神医的医术,只要他想做,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莫言倾身,翻了翻周九如的眼皮,又用真气探她的脉息。“昨晚,我已经用药封住了她的先灵力,若再封她全部的感知,那她跟死人有何区别?”
“不过,这个时辰药效应该过了。”他收了真气用手搭脉,立刻惊喜道:“赶紧的去弄点好吃的来,疯丫头正在用先灵力给自己疗伤,马上就要醒来了。”
耳边总有声音‘嗡嗡’个不停,周九如甩了甩头,屏气凝神,引木灵入体。身体的疼痛终于平缓,涂抹的黑药膏,也层层破碎,整个人就像要破壳而出。
但是好累啊,她想好好睡一觉。
“唉,别睡了。”莫言推了推她,“疯丫头,你要抓紧时间修复经脉,晚上还要接着挨打呢。”
“莫老怪,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周九如睁开眼,睨着他,“谁挨打还不一定呢。”
“好。”莫言抚掌,“这话有我的风范。”罢,便呵欠连,这心神一松,瞌睡就来了。他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叨叨,“照顾好她,不然,这个年我们就别想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