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的第二,钦监就已择好吉时,建元帝带文武百官举行了‘封印’仪式。
将玉玺和各种官印以及御用毛笔,都暂时封存了起来,来年正月择日再开。
年休假开始了,宫里却反而更加忙碌,各宫每日大扫除,整理花圃,挂宫灯,贴对联。
与民间用红纸书写的不同,宫廷门柱均为红色,故而宫中选用的对联,都是白绢黑字,看上去特别肃穆。
除夕那晚,无数灯光将宫殿和御花园点缀的亮如白昼,整个皇宫就像是一座不夜城,鞭炮乐鼓更是从早到晚都没有停过。
前面大殿笙歌叠奏,后山腰的山洞里,那朵莲花擂台上,周九如前移后荡,身法奇妙地躲避着四位攻击者的拳脚。
被打倒,就找机会挣扎着再站起来。
每一次站起,不管怎样狼狈,她都尽量让全身处于舒展的姿式,看似轻柔缓慢的动作,无数次化解了对手的猛烈攻击。
就这样简单的重复,跌到爬起,直到再也爬不起来,打在她身上的拳脚才会停下来。
莫言看得连连点头:“没想到这绵绵拳,除了能抻筋拔骨,增强她身体的柔韧和平衡,竟还能以柔克刚化解对方的拳意,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与他并排而站的燕一,瞥了他一眼,开口纠正道:“叫太极拳,不叫绵绵拳。”
“就算叫太极,出拳还不是软绵绵的。”莫言问,“有何区别?”
“叫你莫言或者莫老怪,也没区别,都是你这个人。”燕一反问他,“那你为什么喜欢别人称呼你莫神医?”
不想听他胡诌,燕一旋即又道:“公主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她能够正常行走,这套拳法也是功不可没。”
莫言一听,又傲娇了:“再好的拳法,若没我莫大神医的医术,她也无用武之地。”罢又凑近燕一,“幼时,你问她这绵拳哪里来的,她她是梦里学的,你信吗?”
“我信。”燕一毫无迟疑地应道。
见卫斯年抱着周九如从莲蕊里大踏步急走了上来,他催促莫言,“赶紧回你的药庐,好好照顾公主,我要去前面陪圣上守夜。”
……
……
大秦建元六年的二月,随着春闱的临近,各地学子陆续赶往建邺城。
一时间,京中的大客栈都住满了人,各府的赏花宴请,诗词书会也明显多了起来。
大街巷的点心铺子,都给自家的糕点起了广寒糕、定胜糕、状元糕、三元糕、步步糕等寓意极好的名字。
在这满城的热闹与喧嚣中,督国公一家从万佛寺带走了两口棺材,低调的离开了建邺城。
灵柩运回故土安葬,不仅是尊重死者,敬仰祖先,也是为了让死者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早上去万佛寺并无下雨的迹象,此刻到了郊外,细雨竟随风呼卷,坐在马车里的督国公夫人,抱着手炉,仍感觉寒气像是侵入了骨头,冷的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愤愤不平地道:“运回故土为安,他倒是安了,我们回去却要伏低做的求族人原谅,这种拖累家族的罪人,还有何脸面回故土?”
坐她对面的世子夫人江莹,听她报怨,赶紧往马车后面放炭盆的方向移了移。
眼皮子底下的动作,督国公夫人又不是眼盲看不到,若搁平日,也就算了,眼下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作。
“你怕什么?我是你姨母,还能吃了你不成?
堂堂世子夫人,成婚三个多月,在府里连世子的房间都摸不进去,出门更是连他的马车也上不了,如此没用?
往后,我还能指望你什么?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江莹声反驳:“世子,孝期在一块,与礼不合。”
“身为妻子亲近他,照顾他饮食起居,怎么就与礼不合了?又不是叫你与他……”怎么就这么不开窍,督国公夫人气得直想捶她。
裴家的爵位与宗子都是有每一代的谪长子继承,要不是她生不出儿子,也不至于为族里操劳了半辈子,临老还要看侄子的眼色。
“养不熟的白眼狼。”督国公夫人明着是在自己的外甥女江莹,实际连跟车的仆妇都知道,她又在指桑骂槐。
江莹也知道要将公爹的灵柩带回凉州,姨母不高兴。姨母想把公爹葬在江南,但世子落叶归根,是圣上亲口应许的。
“整大呼叫的,你脸面还要不要了?”马车外传来了督国公裴灿的声音,“孩子们都在前面亭子里等着呢,快下来吧。”
……
……
“这南边的春温度不会特别低,但却比冬还冷。”兴宁侯世子兰浩看到郊外的那处送别亭子,减下了马速,与萧瑞阳道。
与他一起骑马缓行的宁王府二公子萧瑞阳,抬手压了压斗篷的帽子,应道:“确实如此,就是不明白伯父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离开京城,等晚点春暖花开了再离开,不是更好吗?”
望着眼前朝气蓬勃,不谙世愁的少年郎,兰浩露出一丝苦笑。
他用马鞭拄了下头上的帽子,道:“许是伯父担心祖母和岳父的灵柩在外停留太久,找不到回家的路。”
萧瑞阳:“……”咋浑身冷嗖嗖的。
兰浩也不指望萧瑞阳能听懂,他朝后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马车,勒马停下道:“我在这等她们姐妹一起,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先行一步去长亭。”
想到要去先面对一身宽袍大袖,仙的没半点人气的大舅哥,还有两副黑黝黝的棺材,萧瑞阳觉得还是在这跟大姐夫一起比较踏实。
再裴璇那死丫头特别喜欢告状,只要一点不合她心意,她就会跟父王哭诉。他可不想吹风淋雨的陪她出来,回家还要被父王罚。
等兰浩和萧瑞阳一左一右护着裴家姐妹坐的马车到达送别亭的时候,孟维常带着裴五娘已经在亭子里备好了酒水。
裴珂和裴璇自然又被督国公夫人叫到一旁含沙射影,阴阳怪气的训斥了一顿,裴五娘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