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白梨微信里热闹至极,昨天晚上的年夜饭没晒完,今天又开始晒压岁红包了。
跟方野一起过年这几天,白梨几乎是天天能吃到他做的饭菜。
偶尔她会想,如果方野以后富贵了,那她还能不能吃到这样味道的菜,没有定论,所以她每一口都吃的格外珍惜。
城子哥晚上给方野打了个视频。
白梨也在旁边,在城子哥暗戳戳的眼神示意下,低头看了眼微信,才发现,这个春节,城子哥又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收。
因为越是长大,她才越发现赚钱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她跟城子哥又不是长辈关系。
有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漫不经心的把那个红包领了。
她只能张开嘴,隔着屏幕又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
今天的城子哥喝了点酒,格外高兴,他告诉方野,他把这几年攒的钱合在一起,准备跟小白开一家酒屋。
陵江是旅游城市,游客来往络绎不绝,只要肯干,绝对饿不死。
他笑盈盈的在视频里说:“妹妹,有空回陵江啊!城子哥带你玩。”
白梨点头:“好!”
可他说着说着就流泪了。
他说感谢方野,要不是他,他们现在估计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饿死了,哪里来的机会当一回体面的老板。
白梨在旁边听着他们年少的故事。
时不时接过她哥给她递的小零食。
尽管他们谈的很隐喻。
却怎么也不能当个笑话听。
因为这些苦难不是电视情节,而是真实存在过。
方野身上的每一道疤,都是一个故事。
白梨侧目看了眼方野的耳后。
那里还有一道浅淡的痕迹。
年头很久远了。
她凑近屏幕,小声的问了一句:“哥哥,你耳朵后面是怎么弄的。”
城子在那边点起了一根烟,“那个啊,一开始野哥来陵江的时候就……”
“城子。”方野忽然出声。
城子哥话风一变,很顺畅的将话题改变,聊起了小白哥的感情生活。
白梨茫然。
片刻后睁圆了眼睛。
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两人。
这么明显的隐瞒。
她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不过……为什么不肯让知道呢?
这个问题在通话挂断的时候有了答案。
城子哥悄悄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野哥七岁的时候被警察送回陵江,那个时候耳朵就一直流血,因为吓人,所以老城区很多人都来凑过热闹,听说是被河水冲走的时候,刮到了石头上。】
白梨走到窗户边,底下有一棵被风雪压塌的小柿子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道疤她记挂了很久。
因为很少见有人会伤到那个位置。
而且记忆里,小时候的哥哥自愈能力很好,无论怎么受伤,总是不会留下痕迹,是大院里长得最可爱的小孩。
雾气朦胧间,她握紧了手。
原来这道疤是为她留下的。
是因为救她。
那道疤就好像方野苦难的开始,至此以后,他身上就多了无数条难以愈合的印子。
听见客厅里有隐隐的脚步声,这时候方野还没有睡。
白梨轻轻打开房间门。
就看见方野坐在客厅里看书。
他曾答应她过年期间好好休息几天,他真的有在认认真真兑现诺言,尽管这个时间她不在,也没有打开电脑看那些资料,眉眼间疲惫的神色减轻了大半。
白梨出声打扰,就这样站着看他,准确的说,是耳朵后的那道不明显的疤。
直到男人抬眸看了眼前方的电视机,发现了她的身影。
他修长的指尖掀开一页纸,回头缓慢出声:“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四面八方充斥着暖气,白梨刚想抬脚过去,就感觉到了一阵酸麻。
许是站久了腿软。
她默默把脚收回来,蹲在了地上,闷闷着说:“腿有点麻了……过不去了。”
方野淡淡的笑了,合上书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一双精致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的腿,“我看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白梨目光颤动的看着他,咬咬牙,有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她伸出双手,低声问了一句:“哥哥,我想抱抱你,像小时候一样。”
还没等方野做出反应。
白梨就已经将手搭在了方野的肩上。
她没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拥抱。
似乎这样,就能不破坏一直以来维持的礼数。
夜晚静谧无声,偶尔能听见外面某个角落有人燃放烟火。
方野怔愣了片刻。
眼神划过一丝震惊。
少女的体温是炽热的,发丝有又缠又绵的栀子花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她身体都在发颤。
半晌后,他那只刚刚摸过书页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若有似无的拍了拍,嗓音比起以往更加柔和。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白梨感受到背后的安抚,轻轻咬了咬唇,磕磕巴巴地说:“没有人欺负我……就是……就是……”
“嗯?”方野也不催她,只是任由她抱着,“慢慢说,我听着。”
白梨就又红了眼睛。
就算没有血缘。
他对她依然好的没话说。
她竭尽全力的控制着情绪,将忽然爆发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整理清楚,才轻轻低语。
“就是……想起了小时候,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救我,我可能就死掉了,然后,你还对我很好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哥哥,谢谢你。”
她顿了顿,又哑着哭嗓说:“很多人都把我当成麻烦,只有你不厌其烦的照顾我,哥哥,谢谢。我应当再对你说一声谢谢。”
客厅的暖气好像有不断攀登的能力。
烧的白梨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
她忐忑不安的想起,她哥好像不太喜欢她说谢谢。
方野的手依旧轻轻落在她的背后,听她说完才换了个地方,将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
夜色实在太浓。
白梨也不敢侧头去看他是什么反应。
好久,方野叹息一声,才慢条斯理的在少女耳边说:“对我来说,你从来不是麻烦,白梨。”
他没带什么昵称,而是直接喊她的名字。
感受到少女有片刻的僵硬。
他温和的把她从怀里捞出来,再把每一个字都说的认真缓慢。
“那时候小,救你就没想过要回报,只是觉得你是很重要的人,宁愿我死掉,也想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