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快,池涟漪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沉,整个人就歪在了一旁,那两个响声过后,却不知从哪里听见轻微的两声“啊”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知道不好,脸色煞白,头发也顾不得擦了,紧紧地抓住炎景天的衣领,嗓子里头仿佛烧过了一把火一般,干涩嘶哑,“好……好了么?”
炎景天低下头瞥了她一眼,此时此刻,两人是以这么个姿势靠在一起的,窗扇半开,池涟漪半个身体都悬出窗外,面朝上地躺着窗棱上,受力不均,紧急之下紧紧地抓住了炎景天的衣领。淡青色的长衫裹着她尚算美妙的躯体,长发散落悬空,在夜风中微微飘扬。
炎景天俯身搂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撑着窗棱,神色淡然,若非是池涟漪惊恐的脸上半分情趣也没有,此时此刻的模样,倒也是十分旖旎。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更没有离开她,她这么一擦洗,似乎觉得她比原先要美上许多了。
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虽然时有恼怒,却并不妨碍这是一双十分澄澈干净的眼眸,长睫低垂,净白的脸上因为常年劳作并不显得多么细腻,可是这么仔细看来,竟不觉得她如初见时候那般丑陋瘦弱,相比之下还有一股干净恬淡的气质,就像……
他歪了歪头,就像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璞玉,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可是璞玉也有璞玉的朴实啊……可她好像也没有很朴实的样子。还没等炎景天想完,池涟漪已经发觉两人身躯相叠的模样又多么不合时宜,一急之下急忙直起身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将他推到了一边,自己匆忙跌落在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炎景天被掀翻,额前几滴冷汗滑过,他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将窗扇半掩,转头去看那上头的东西。
窗棱上,只见两枚如五角星一般的铁片深深地刻在窗户上,入木三分,那星芒的一角已经深深陷了进去,与中心齐平,可见发射此暗器的人的力道。
不过那铁片上平淡无奇,只是锐利,一击之下或可夺人性命,却并不见得淬毒的痕迹。炎景天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言。
“这是谁干的?”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来,炎景天转过身去,池涟漪已然平复了心情,站在他身后,神色淡定地瞧着那个暗器,低声问道。
他顿时有些意外了,他知道她胆子大,却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寻常女子见了这个只怕要花容失色,心惊夙夜难以安眠,可她不过就缓了一会儿,就这么平静了?
见他眼神探究,池涟漪撇了撇嘴,女主光环么?总得有点厉害的地方吧?要不然显得她不是太废柴了,虽然她确实吓得腿软,想着刚才有人正等着她开窗户,就给她来这么一下子,这东西这么厉害,幸亏是扎在木头上,要是扎在她脸上,她还活不活了?
炎景天摇了摇头,语气难得的萧索与沉闷,“想杀我的人不少,我不知道是谁?”
这是炎景天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身世,池涟漪呼吸一窒,微微地望住了他,见他神色平淡,像是这种事情经历了许多次一样,心中说不出来的微疼,不过她还是撇了撇嘴,伸出头看了一眼那个暗器,低声道:“要是我,直接就在暗器上涂了毒药或者火药,一击之下哪里还能让你躲得过去?”
炎景天一头黑线,脸色又变了回来,扬声道:“喂,有你这么诅咒亲夫的吗?”
池涟漪撇了撇嘴,他角色扮演还上瘾了不成,接着道:“这杀手也太没有职业水准了,光是这么两下子怎么够?若要真的置你于死地,趁其不备在你的房间放一把火便是了,何必这般颇费周折?”
炎景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么?”
池涟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转头就往床榻上走去,“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呢?你死之前把银两给我留足了就好。”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床榻边上,翻了个身就躺了上去,也不管炎景天做什么了。
炎景天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那星芒暗器伸手拔了下来,放在了一块布里裹住,放在了案头,自己也转身寻了斜榻躺了下去。
灯烛一灭,四下里俱是都静了起来。
池涟漪虽然表面上十分淡定,躺在榻上回过神来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后怕,瞪圆了眼睛迟迟不敢入睡,她累得紧,精神又紧绷着,连带着呼吸都比以往急促了许多,不时还能听见她叹气翻身的声响。
不到一刻钟翻了三次身,炎景天无奈,开口道:“你若是害怕,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陪你睡一次。”
这么一说,池涟漪的怒火当然就喷了出来,“呸”了他一声,道:“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害怕,要杀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炎景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向床榻,纱幕之下只看得见她隐隐约约的身影,语气十分悠闲,“是吗?既然要杀我,而你又是我娘子,你猜别人会不会一杀就杀一双,你没听说过斩草除根的道理么?”
池涟漪被他一吓唬,心里头不禁抖了两抖,转念一想,却想到她跟他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冷哼了一声道:“杀手也讲道义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你死你的,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会给你备些薄酒以示哀悼的。”
她纵然害怕,也不肯嘴上留情。
“哦?我们还有情分?既然这样,趁着我没死,你赶紧告诉告诉我,也好让我死得其所,能抱着你的情分死去,我死也甘心。”炎景天抓住她的话柄,见缝插针,戏谑而笑。
池涟漪气哼哼地转过头去,隔着纱幕望过去,夜影重重,她并不能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却仍旧能够十分清晰地想象出他欠扁的模样来,隔了这么远,她又不好动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没什么情分,便是你被人杀了,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