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贺新年的晚宴选在翻修的坤宁殿，殿下是众多远道而来朝贺的皇亲国戚，几位一等的公卿、大夫。殿上是一众的妃嫔，孝和的坐席在风凌尘身边，风卿卿本来应该随从山阴侯夫人坐在下面的，可孝和却将风卿卿留在了身边，这个角度刚好和李琳斜对着，即使越过挨坐着的众人也是能目光相交的。

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历年开宴的节目都是舞蹈，今年也不例外，而且今年开宴之舞的领舞是和嫔付玉和，宫中舞姬都是极为年轻的女子，柔软的腰肢如同四月杨柳扶风，身姿轻盈如同飞燕掌上能舞，鱼贯而入大殿，一身仙袂飘飘的红裙白裳。

身为领舞显然付玉和下了很大的工夫，一身舞衣除了司织局和司制局设计之外自己还加缀了不少的玉石珠宝，在夜明珠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裙下流光，如同踏星而来。

“她这舞蹈是你选的？”风凌尘在付玉和出场后倾身朝着孝和问道，他怎么觉得怪怪的？愉悦喜庆的气氛倒是没怎么有，是不是扭得太厉害了。

孝和吃了口点心，黠了他一眼道：“你可真是低估和嫔了，这可是她煞费苦心排练的，看看这媚眼，诱惑的身段，皇上还是专心的看吧！”

“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风凌尘侧目的挑了眉问道。

“别美了！”孝和桌下踩了脚风凌尘，他脸色一凛，忍住了疼，故作没事，孝和忍不住想笑，连忙拿了帕子掩住了嘴。

被踩了的风凌尘坐直了故做出对付玉和很感兴趣的样子来，毕竟今晚还有好戏要唱，开场可不能就演砸了，付玉和在殿中间跳了好半天都见皇上跟皇后说话，可算是目光集中在自己这边了，愈发的卖力气，旋转起来的裙角飞扬的像是鸟儿的翅膀。

皇上的目光凝在付玉和身上有些人自然是不高兴，不过最不开心的就是沈才人，这开宴的领舞今年本来是她的，可是后来却被皇后换成了和嫔，平日里也没见皇后与和嫔亲近，而且她被废时在缀芳阁受了多少苦，真是不知道皇后是何用意。

沈才人的脸色越发的黑，几乎是瞪着偏偏起舞的和嫔，一旁的柔妃看在眼里吃吃的笑着，用帕子掩嘴道：“妹妹别气了，领舞而已，那成妃不也领过舞，皇上待见她了吗？这和嫔早就失宠了，单凭这一支舞难不成还能翻身？”

“也未必呀！”谦贵人一脸的轻蔑，“没准儿就翻身了呢，看着今晚的架势呀，这和嫔是没少下心思，皇上也难得眼里容下谁了，这会子不也看着和嫔呢么！”

柔妃瞪了眼谦贵人，就知道她是不受宠四处的煽风点火，巴不得天下大乱大家跟着她一样都住进冷宫里一般，可转念又想，他们又有何不同，除了这位份高低的虚名罢了。

一曲即将演罢，那旋转的裙子也渐渐地平息，福身颔首，再抬眸暗送秋波，孝和在桌下又踩了一脚风凌尘，他头未动却是眼神瞟了下身侧，“行啦，都跳完了，还看什么呀？”

“不是你让我看的认真一点？”风凌尘故意端起酒杯遮了嘴说道，“咳咳，和嫔舞的不错，赏玉如意一支！”

桌下又是一脚，喻孝和白了白眼睛，这也太大方了，竟然赏了一支玉如意，那只和田玉的如意可是她看中的，风凌尘要是赏的那一支她就跟他拼命！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和嫔款款跪下，谢恩优雅，无时无刻的不利用自己的眼神杀企图迷惑皇上重拾宠爱，风凌尘也不敢多看，自己桌子底下的脚都要被踩烂了，他可不想明日大过年的就剩下一只脚了。

“哎呀！”

孝和突然一个失误竟然踩在了风卿卿脚上，吓得身边的郡主一晃神，本来她正看着斜对过的李琳，难道是皇后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所以踩了她一脚？风卿卿随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宴会还在继续，下面开始演奏琵琶，宫中乐师的琵琶是余音绕梁三月不识肉滋味，可是风卿卿心猿意马注意力并不在琵琶上，所以也听不出好坏来，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那琵琶起伏的节奏跳得厉害。

李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一杯的饮酒，侧颜清俊无比，却是清冷哀戚，难道他还在伤心在慕云宫里自己说过的话？风卿卿满心愧疚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扬手又是一杯，他的手指匀称纤长，脊背挺拔，风卿卿脸上又是一红，连忙用手背遮了遮脸颊，烫的厉害，她这是怎么了？依旧是忍不住抬眸看了眼独坐一隅的人，蓦然李琳看了过来，风卿卿连忙收了眼神，却还是忍不住清扫过去，他也不知是不是再看自己，一双明眸，眉眼俊朗，果然在这满殿之上，李琳是个出众之人，就算是肤浅的单看样貌，除了陛下再无人出其右。

“看来你的招数有点用处，朕倒是觉得郡主有点动心了！”风凌尘歪过头去说道。

孝和瞥了眼身边浑身僵直，眼神散乱的风卿卿说道：“不光如此，你看看李琳身边的人，本宫故意安排了两个世家子弟里相貌仪容最次的两个人，一凸显，李琳都快貌比潘安宋玉了。”她得意的掩嘴一笑。

“那珍珍觉得满殿之上那个男子最为英俊？”风凌尘这样的醋也吃？喻孝和抿嘴不答，“怎么？难道朕还比不过那李琳？”他挑了挑眉。

喻孝和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眉目一挑说道：“皇上其实还真是比不上一个人！”她有些故作玄虚。

“谁？”风凌尘脸色都正经起来问道。

“自然是我的凌郞！”风凌尘朗声笑起来，引得太后和成妃都看了过来，孝和只能敛起神色，免得太过轻浮，被下面的老顽固看不过眼。

“狐媚功夫都用到坤宁殿了！”成妃冷冷的说了一句，云寿宫里喻氏怼自己的话她可没那么容易忘。

“你倒是也会那狐媚功夫，哀家也就省些力气对付这些狐狸精了！”穆太后显然对成妃越来越不满，如今这和嫔都能以一舞引去皇上的目光，而成妃是彻底的破罐子破摔了，成了一脸妒忌的黄脸婆。

成妃未在言语，只是拿眼角瞟向皇后的方向，暗暗地心里不悦，太后对自己的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成妃心里有数，可是太后在某些方面上不还是得依赖于自己，成妃冷哼的笑了下，继续看着宴上的节目，每年都是这些，成妃自打成年后每年看得也都是这些，只是还未封妃时，总觉得宫里的一切都是神秘且美好的，可现在？成妃抬手饮尽一杯酒，眼前繁华都不如这一杯酒来的有趣。

时机也差不多了，孝和拉了拉风卿卿的袖子，附耳说道：“你跟本宫出去，将你的信带好！”

风卿卿腿都跪坐的有些麻了，站起来有些僵硬的随着皇后从侧门出了坤宁殿，绕到了一边偏僻的回廊处，连殿内的管弦丝竹都听不太真了，一溜的宫灯在回廊里照出明暗相错的路来，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便要走了，似乎是绕紧了林中就不见了身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一会儿身后风带过一丝酒气来，似有脚步声，卿卿缓缓地回身，果然李琳已经离自己两步远的位置，一身玄衣身长玉立，一脸的孤傲却那般的神伤。

见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卿卿放在袖兜里的手一抖，那封信直接飘落在了地上，两人各上前一步都想俯身将那信拾起来，指尖微触，风卿卿如同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倒是李琳坦然的将信拾了起来，双手奉还，“郡主，您的东西。”

目光盈盈的回望，朱唇轻启，“这信本来就是给你的，你回去慢慢的读！”她伸手推了下，风卿卿终于迎上了他的目光，如此清明的一双眼睛，与他一身浩然之气相似。

孤男寡女不能在外久留，况且是宫里，风卿卿给了信赶忙错过李琳想要回去，相错时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风卿卿微一驻足，欠身半回首，叮咛道：“大人少饮酒，心境不佳时易醉伤身！”

沿着回廊走到尽头，皇后竟站在侧门等她，“怎么没多说几句话？”她还调笑自己，风卿卿脸上霎时红的如同苹果，耳朵都红了起来。

“娘娘不要玩笑了，快回去吧！”两人搀扶回殿内，只见已经有妃嫔来敬酒，好在风凌尘酒量好，这样一杯一杯的饮换做孝和早就醉了。

和嫔今晚果然是工夫下的最深的，这大冷的天气居然还露着脖颈胸前，为了身段好看，也没有着保暖的外裳，敬酒时还备了自己酿制的酒来，真是处处精心，对今晚她是势在必得了。

她上前敬酒，适逢皇后鸾驾归来，还带着山阴公主，小双一旁跪着奉酒，连忙起身避开鸾驾，却不小心踩了身后前来送酒的小太监脚上，“你倒是看着点！”那小太监压低了声音斥责。

两人身上都淋了些洒出来的酒，赶忙都放了托盘，小双连忙用帕子拭了拭公公的衣裳赔礼。

“小双，该本宫去了，不要管别的了！”付玉和提起精神来吩咐道，上前，盈盈跪在皇帝面前，“陛下，臣妾带来了自己酿制的桂花酿，敬陛下一杯！”

“爱妃今晚舞跳得不错，朕很喜欢！”听到赞赏，付玉和一脸的欢喜，喻孝和不屑的喝了口杯子里的酒，噫！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甜？怎么不是竹叶青了，孝和放了杯子没再让碧桃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