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崔慕灵一柄长剑上下翻飞,银光与日光交相辉映,十分晃人眼球。银花在一边儿剥着橘子,脸上却是散不去的愁容。
“娘娘,您晨起可是梦魇了?真的不需要宣太医前来瞧瞧么?”
银花第八次重复,崔慕灵一脸无奈的转身:“好了,你看你家娘娘我像是那等弱不禁风的人么?做了个噩梦便要宣太医诊治,那是父皇身边的妃子才做的事儿,若是人人都这么着,这世上的大夫岂不是都累死了!”
一语罢,她不再看那抑郁不已的小丫头,继续转身练剑。
崔慕灵长剑飞舞,惊庭前一片飞红。纷纷扬扬的落花洒在地上,衬着这淡淡的金芒,确实是美不胜收。
银花刚想鼓掌,却听见一个更加放肆嚣张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姐姐果然是好手段,巾帼不让须眉啊!”
离玥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一堆的侍女站在了廊上,脸上挂着一副假到了不行的笑容。
崔慕灵无奈的扶额,本来是想出来消遣一下,怎么让人讨厌的东西却是这般的阴魂不散呢?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王府里刚进门的新侧妃!怎么,这进了王府却是连规矩都不懂了么?侧妃见了正妃该行的礼也给忘了!”
崔慕灵慢悠悠的收起长剑,声音轻飘飘,却多了分不怒自威之势。
“侧妃”二字被她重重的咬出来,只短短片刻,离玥那张如花的小脸却已经纠结成了麻花!
这个贱人!竟然敢如此羞辱于她!
“却是妹妹疏忽了,妹妹给姐姐请安。”
离玥咬着牙连膝盖都没有弯的请了个安,崔慕灵今日心情不错,不想过多的纠缠。没成想她有心放人家一马,人家却还真的是未必领情。
“诶,姐姐,方才这正妃和侧妃之礼妹妹可是行过了。如今,是不是该轮到姐姐给妹妹行礼了?”
离玥像是终于逮到了机会,那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简直就是想要把嚣张跋扈这四个字给写到脸上。
崔慕灵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半晌,只淡淡道:“若是当真病了,可千万别忘了请太医。”
“扑哧!”一声,是银花忍不住笑出的声音。刚刚被诚恳建议需要看大夫的离玥两三步挡在了崔慕灵的身前,再也没了原先的那套客气。
“你这贱人,本宫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堂堂公主!给你脸你可别不要脸!识相的快给本宫跪下!要不本宫今日便进宫,将你如何霸着王爷的那些腌臜手段统统告诉给皇后娘……”
恐吓人这种事情,离玥会做,崔慕灵照样也会做。
离玥的话还没说完,一柄冒着森森冷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眼前是崔慕灵一张笑眯眯的脸,刚才还嚣张至极的恶人,此刻立时就变成了一只小绵羊。
“说,接着说啊!刚才不是还挺威风的么?”
崔慕灵笑眯眯的举着手上的剑,仿佛那不是一件随时可以要了人性命的武器,而是她手中的一件玩物。
“说啊,侧妃今日大抵是心情好,本王妃也很有兴致要陪你玩玩。只是本王妃最近这手啊,总是不太稳便。若是一不小心让侧妃缺了点儿什么,侧妃可千万要忍着点儿疼,万万不能叫喊的太大声,丢了王爷的颜面。”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说完,离玥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的身子不住的发抖,眼睛直直的盯着脖子上的那一道冷光。
“你……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还敢还嘴?勇气可嘉!
崔慕灵正忖度着要不要在哪儿戳个窟窿来证明自己确实是敢的,却听见一阵咳嗽在此时响起。
“王妃好兴致,这花园一大早便如此热闹,怎的不带上本王一起呢?”
楚景言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端了一壶酒,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了园中。崔慕灵轻叹,这俩人今日事约好的么?
“啪”的一声,是崔慕灵将长剑扔下的声音。下一瞬,一个温软的身体就这么扑进了怀中。
“王爷……王爷今日可要给臣妾做主啊!王爷若不给臣妾一个公道,臣妾今日便不活了!”
楚景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崔慕灵的表演,这女人的转换是不是也太自如了点儿?
离玥也是没想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已经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崔慕灵还不等楚景言开口,便已经抽抽搭搭的将一哭二闹三上吊全套戏码都给演完。将刚才离玥如何欺负她,如何羞辱她,如此一桩桩一件件描述的精彩非常。
楚景言的眉头越听越皱,在最后崔慕灵说道“贱人”二字的时候,他的眼中怒火已然十分旺盛。临了,离玥只记得,王爷一脸严肃呵斥:“谁准你到后院来的?这王府是本王和王妃的王府!王妃不喜欢你到的地方,便不知道要避忌着点儿么?如此没有眼力见儿,日后该如何服侍本王和王妃!来人,送侧妃回她自己的屋里待着去,没事别出来。”
楚景言的声音清冷,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调子令离玥身后的侍从们个个都心惊胆战。
而离玥,直到被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小丫头上前劝走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她的眼里包了一包泪水,凄凄切切的将楚景言望着。可那含在嘴里的“王爷”二字甚至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便叫楚景言那双能将人冻成冰碴子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离玥刚一走,楚景言就感觉到怀中被人狠狠一推,紧接着,刚才温软的身体骤然离开,怀中一时间便变得空落落的。他有些遗憾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挑眉问:“如此这般,王妃可还满意?”
崔慕灵听见他如此问,却是并没有怎么思考便直截了当的来了一句:“不满意。”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人不太好理解,崔慕灵想了想,又开口:“王爷这花园已然是个繁花似锦的形容,臣妾以为是在不需要再养那些没什么用的野花野草。王爷若是要臣妾满意,臣妾以为,不若拔个干净要来的好。只是不知,王爷还藏了多少野花呢?”
这女人,这是变着法问他有多少女人吧?
她要拐弯抹角,他却偏偏要直言不讳。
楚景言一声轻笑,问:“爱妃这莫不是是要本王将这王府里的女人全都赶出去不成?”
崔慕灵一怔,随即点头:“正是。”
崔慕灵笑的一派坦然,话一出口,仿佛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楚景言的眉头却在她那毫不顾忌的“正是”二字出口的一瞬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
可也仅仅只是一瞬,便又舒展开来。心头有一丝软软的感觉蔓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挠了一下似的,那种感觉十分舒服,使得他的声音都连带着柔软了起来。
“王妃这是何意?莫不是觉得本王的女人多了,冷落了王妃?如此,却是本王该死了。”
他的身子靠的太近,崔慕灵一个不察,再转头时彼此之间便只剩下了毫厘的距离。那种彼此呼吸可闻的感觉让她的心口不停的狂跳,不觉间耳上已染了绯红。
“王妃,你脸红了……”
楚景言一声轻笑,让有些发懵的崔慕灵灵台找回了片刻的清明。她尴尬的笑笑,一手推开出宴,一边吩咐银花取来了纸笔。
“王爷您真是说笑了,臣妾不过是为您着想,如何又能顾及到自己呢?”
看着眼前的纸笔,崔慕灵很诚恳的开始胡说八道。
楚景言一愣,为了他?这丫头最近这说胡话的本事还真是日渐长进了。
“王妃这话是从何说起,本王却是不甚明白了。”
既然她喜欢扯,那他便陪着她好好说道说道。他倒是很想听听,她究竟能扯出些什么来。
崔慕灵听他有此意问,立刻便一本正经的将银花取来的纸笔摊开,一边提笔一边道:“王爷您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臣妾身为这王府的崔慕灵人,却实实在在是要为王爷管好手上的这一本账的。前次一战,王爷被父皇扣了这许多的俸禄。如今又不年不节的,王府名下的那些庄子都还没甚收成。这开源不成了,那臣妾可不就只能变着法儿的要去节流么。”
呵!她倒还真能有理有据的说上了。虽知道这丫头此刻就是在胡说八道,变着法儿的在找茬儿。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个话题却是着实令楚景言感兴趣。
崔慕灵一语罢,他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只将两手抱在胸前,略一沉吟道:“王妃说的有理,继续说下去。”
崔慕灵本来也没有什么点到即止的意思,她一边在纸上写一边道:“如今这王府上上下下百余人,多少是奴仆,多少是侍妾,王爷您可晓得?这寻常的奴仆一月月钱多少,管家掌事一月月钱多少,侍妾夫人一月月钱多少王爷您又可曾晓得?”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