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深究,黎绮真院里的吴妈见她久久没有回去,沿着湖边寻了过来,找到黎绮真后,她连忙劝绮真回家休息。
而绮真也确实是累了,扶着吴妈的手慢慢走回去了。
是夜,黎绮真早早的睡下,可是,她有认床的毛病,刚到新家,加上心里愁闷,她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琴音,瞬间安抚了黎绮真不安的心绪,她凝视静听,窗外的琴音如高山流水,婉转连绵的在夜色中回荡,黎绮真想,或许在她的邻居里,有一个琴技高超的人,这下倒好了,自己有耳福了。
有了琴音的相伴,黎绮真心里安静许多,没过多久,竟伴着琴音睡着了。
从那以后,每到晚上黎绮真吹熄房间的蜡烛,院外的琴音就准时的响起,夜夜如此。
一连五日过去,黎绮真心里不禁生出几份好奇,想去见一见这一位琴技高超的邻人。
这一晚,黎绮真故意比平时早一个时辰吹来灯烛,果然,外面的琴音又不约而至。
黎绮真不免奇怪,难道真是巧合吗?
她悄悄的披衣下床,打开房门来到院落里向四周望去,在她听来,琴音离她很近,好像就是在她窗下弹奏一样。
可是,空荡的院落里什么人都没有,她认真倾听半刻,感觉声音是从左边的院落里传出来的,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院门,向左边的院子走去。
可是,等她走近才发现,左边院落并不像可以住人的样子,感觉荒废了很久。
只见淡淡月色下,院落门口挂着大铜锁,上面结满蜘蛛网,院墙残破,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院子中间长满的杂草,和几间幽暗的房屋。
但是涓涓的琴音的确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黎绮真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一间没人住的残旧院落里,突然夜夜响起琴音,莫不是??????
想到这里,她再也呆不住了,吓得屁股尿流,一溜烟的跑回自己家,锁上院门,她不敢一个人回自己的房间,见吴妈的房间还亮着灯火,她吓得直接撞进吴妈的房间。
正在灯下缝织衣物的吴妈,突然见黎绮真一脸苍白,额头流着汗,满脸惊恐的跑进自己房里,连忙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妈,你是一直住在后五街的人,有没有听说咱们隔壁左边的院子闹过鬼?”黎绮真后怕的缩在吴妈的床上,心想,难怪自己租这个院子时,价格那么便宜,敢情是隔壁院子闹鬼,所以没有人租才会这么便宜租给自己。
吴妈神情微微一怔,道:“没有啊,我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从来没听说过这附近有哪处闹鬼的,怎么,姑娘刚刚出去,是不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黎绮真拿被捂着头,闷声道:“东西倒是没见到,但是,我却听到这几天天天响起的琴音就是从隔壁院子出来的,吴妈,这难道不是有鬼怪在做怪吗?”说完,黎绮真想起这几天准时在她熄灯后响起的琴声,吓得直打哆嗦!
黎绮真的话,让吴妈忍俊不禁,她压抑自己的笑声,道:“姑娘若是害怕,今晚就睡在吴妈这里吧!”
吴妈的话让黎绮真求之不得,她在被窝里对吴妈说道:“吴妈,明日我们去买点香烛纸钱,去隔壁的院子里烧一烧,毕竟我们以后长期住在这里,还是要敬一敬它,以免它出来吓我们。”
吴妈在一旁笑得差点收不住声,她克制自己的笑意,瓮声回道:“嗯,姑娘想求得心安也行,明天我陪姑娘一起出!”
第二天,黎绮真早早吃过晚饭,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拉着吴妈,提着一篮子纸钱香烛,来到了隔壁的院落里。
院落的门锁已锈掉,吴妈用力一推,门就开了,黎绮真战战兢兢的躲在吴妈的后面,跟着吴妈的脚步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里一片荒凉杂乱,院落墙角里杂草丛生,连路都淹没了。
黎绮真取出纸钱和香烛,烧燃后,虔诚的双手合十祈祷道:“小女子是隔壁新来的租客,还请大仙多多见谅,不要出来吓我,以后,我会经常给大仙烧纸钱的,请大仙多多保佑!?”
黎绮真闭着眼睛说个不停,站在她身后的吴妈忍不住抬头,轻轻的看向了院子里的阁楼。
而院子的阁楼里,却是与外面完全不同的一副景象。
阁楼里焕然一新,从地板到屋顶,全是新砌的,房间里一切用俱皆齐全,并且精致不俗。雕龙盘凤的梨花木大床,青檀小几,镏金渡银的青铜缸里,泡着沉香木,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窗下案几上摆着的那一架通体黝黑的琴,只见琴身黝黑透光,而琴弦却白如皎月,在漆黑的阁楼里,黝黑的琴身竟发出淡蓝的亮光,配上琴尾上镶嵌的夜明珠,即使在无光的夜晚,也能照亮琴弦,潇洒弹奏。
而彼时的阁楼里,书清低头静静立在一旁,窗前,洛恒正一脸不悦的看着下面的黎绮真。
看着黎绮真像个信婆一样把自己当成鬼怪,洛恒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辛辛苦苦,每天跑到这个鬼地方给她弹琴,想让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感到害怕,没想到,她却把他当鬼怪供起来了。
呵呵,叫她傻女人还真是没叫错啊!
洛恒看着黎绮真苍白的小脸,不由又皱起了眉头,他挥手招近书清,低低问道:“不是让你告诉吴妈,让她每天多煮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吗?怎么还没长肉?”
书清苦着脸道:“吴妈有按王爷的吩咐做,可是如意姑娘她一直没什么胃口,精神头也一直不见好起来,吴妈做再多吃的也没用啊!”
书清说完,看着了一眼洛恒,小心翼翼道:“王爷,您都有六七日没回府上睡觉了,太妃一直在问奴才,问王爷到底在外面忙什么?王爷,您看,咱们天天在这里捣腾,不但没有照顾到如意姑娘,反而让她误会咱们是鬼,害怕起来了,要不,咱们还是撤回府里吧。”
书清苦口婆心的劝着,洛恒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看现在的样子,如果自己再在这里给绮真弹琴,估计她不但不会安眠,恐怕最后会被吓倒了。
洛恒愤愤的说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说完,吩咐书清打道回府。
书清终于等到洛怀恒这句话,高兴道:“王爷,明日一早,奴才就派人来把这里的东西全撤回去。”
“不用,”洛恒头也不回的说道:“明天你让人买下这个院子,把这里彻底修整一番,本王要好好在这里住下去!”
书清追在他身后,哭丧着脸不知所措,这真是越劝越过火了,早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应该说才好。
可是,如果不说,太妃那里自己要怎么交差啊?
书清哀嚎一声,可怜巴巴的追着洛恒去了。
黎绮真自从在隔壁院落里烧过纸钱后,当晚,隔壁院落里果然清静下来,她不由也舒了口气,只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靠近隔壁院落半分,有时路过那里,她也是绕道走。
转眼就到了十五元霄节了,一大早,姚家兄妹就来找绮真,说是要带她晚上去看花灯。
黎绮真想到自己在古代过的第一个春节,因为生病,一直都是守在家里,那里也没去,现在身体差不多好全了,也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天还没入黑,三人就携手出游了,姚木彦带着绮真和姚木馨转到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一到那里,只见那里已是花灯与游人的海洋了。
各家商铺面前全部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使得整条大街灯火通明,而漂亮多彩的花灯下,游人如织,人人皆打扮一新,真是男的俊,女的俏,好不热闹。
姚木馨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不由兴奋的跳来跳去,像只花蝴蝶一样在花灯下穿梭飞舞。
姚木彦头痛的看着毫不停息的妹妹,皱眉道:“真是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说完,他回头向身后来路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看了一眼身畔的黎绮真,见她只是静静的欣赏着花灯,于是笑道:“如意,你好好看,若看中喜欢的,我都替你买下来。”
黎绮真淡淡一笑,道:“不用了,我看看就行,没必要买的!”
姚木馨在一旁嘟着嘴不高兴了,“哥哥偏心,只说帮如意姐姐买,却不说帮我买!”
姚木彦头痛道:“我那敢向你说这句话,只怕我刚一说完,姑奶奶你就会买下整个京城的花灯了!”
两兄妹欢快的打闹着,让一旁的黎绮真羡慕不已,她转头继续去看路边的花灯,突然,见到前面的花树上,挂着一只咧嘴大笑的娃娃花灯,而那个娃娃笑起的样子,像极了黎绮真给洛恒绣在袖口的三毛图样。
“老板,这个花灯多少钱?”黎绮真心里很喜欢这个花灯,上前去想着把它买下来。
“不贵姑娘,才十文钱一个!”老板见生意上门,热情招呼道。
“我要了!”黎绮真说完,弯腰去口袋里掏钱。
“老板,你摊位上的所有花灯在下全部双倍价钱买了!不准再卖给他人了!”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绮真背后响起!
洛恒毫无声息的出现在黎绮真的身后,并扬言要买下了架子上的所有花灯。
黎绮真听到身后响起的熟悉的声音,她怔怔回头,只见挂满明亮花灯的街头,洛恒一身紫色锦服,外披黑色大氅,紫玉束冠,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在花灯的照映下,泛起盈盈波光,真真是俊美无双!
那一刻,黎绮真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洛恒与黎绮真两两相望,这是新年后黎绮真第二次见到洛恒,短短数日不见,黎绮真看着洛恒,突然感觉他既熟悉,又好陌生!
突然,站在洛恒身边背过脸去的女子回过了头来,待看清那张艳丽绝俗的脸,黎绮真心里微微一窒。
只见裴云衣一身红色流裙,系着白色披风,盈盈立在洛恒身旁。
而此时,裴云衣也看到了黎绮真,她眼见轻轻在绮真身上一扫,淡然的撇开了脸。
洛恒带着裴云衣穿过人群走朝黎绮真这边走来,看着并肩而行的一对璧人,黎绮真慌乱的想赶快逃走。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步,洛恒已大步来到了她的身边,抬手取下黎绮真看中的花灯递到绮真手里,淡淡道:“上一回咱们互换玉佩,本王想想,好像你稍稍吃亏了半分,今日这盏花灯,就当本王补偿你的。”
黎绮真默默接过花灯,想到洛恒那日在御花园,拿走东方贤闻送自己的羊脂玉牌,当时她还怪他太过霸道,现在仔细想想,这一切仿佛是有预料一般,玉牌易主,似乎也是在告诉自己,她与东方贤闻的有缘无分。
现在洛恒把玉牌拿走了,也免除了她睹物思人,反倒好像是洛恒在无形中帮了她。
想到这里,黎绮真提着花灯,轻轻对洛恒谢道:“谢谢王爷!”
洛恒微微点点头,转身对一旁的裴云衣道:“这里的花灯可是云衣喜欢的?”
裴云衣瞟了一眼架上几十个做工精美的花灯,不屑道:“这些花灯年年皆是如此,没一点新意,有什么好喜欢的?”
裴云衣的话刚刚落音,姚木馨和姚木彦也围了过来,姚木馨高兴嚷道:“恒哥哥,云衣姐姐不喜欢,那全部送给我吧!”
姚木彦愣愣的看一眼裴云衣,脸颊莫名的红了起来,他小声的斥着木馨,“你一个人要这么多花灯甚?”
姚木馨吃吃笑道:“我不管,反正只要是恒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虽然裴云衣跟洛恒说不要花灯,但姚木彦最后还是挑了一盏兔儿爷形状的花灯,递到裴云衣手上,裴云衣怔怔的看了一眼姚木彦递过来的花灯,低着头默默接过去了。
三人游街变成了五人同行,姚木馨拉着洛恒走在最前面,姚木彦陪着裴云衣走在中间,黎绮真一个人默默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她看着前面成对的四人,心想,自己要不要现在回去算了。
前面四人径直走着,黎绮真提着花灯悄悄的退了出来,她看了看回家的方向,慢慢向原路走去。
可是,她还没走出多远,后面的洛恒和姚木馨突然拦在了她面前,姚木馨道:“如意姐姐怎么一个人一声不响就走了?”
黎绮真见到他们,心虚道:“哦,我、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姚木馨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和恒哥哥送你回去吧!”
黎绮真看了一眼一脸冰冷的洛恒,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时间还早,你还是去找你哥哥和云衣姑娘一起玩吧!”
姚木馨听了绮真的话,吃吃的笑了起来,而一直没有说话的洛恒冷冷道:“真是没有眼力见,我们特意避开他们俩,让人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你还让我们往前凑!”
洛恒的话让黎绮真一脸呆愣,姚木馨看着黎绮真呆傻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如意姐姐,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哥哥喜欢云衣姑娘,而云衣姑娘也对我哥有意思,这郎情妾意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有嫂子了!”
“云衣不是跟王爷??????”黎绮真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她记得上次洛恒与裴云衣在妙音阁打擂台时,两人明明很合拍啊,怎么突然又换成姚木彦了?
“咳!”洛恒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一旁边的姚木馨捂嘴笑道:“姐姐原来是误会了,我哥哥与云衣姐姐的事,还是恒哥哥拉了红线呢!”
原来,姚木彦自从在妙音阁看到裴云衣唱的女将军后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在洛恒的撮合下,两人私下里已见过了一次面,而今天洛恒把裴云衣带出来,其实也是他和姚木彦相约好的,他帮姚木彦约裴云衣出来,而姚木彦则负责把黎绮真约出来,所以,姚木彦上街后,总是在朝后面张望,就是担心洛恒食言了。
而姚木彦刚才给裴云衣挑的兔儿爷灯笼也是有深意的,因为,裴云衣就是属兔的。
听了姚木馨的一番解释,黎绮真的心蓦然松了一口气。
洛恒静静呆在一旁听姚木馨向黎绮真叽叽哇哇的解释,等到姚木馨终于说完了,他冷冷看了一眼黎绮真,道:“你还回不回?”
想到刚才自己误会了洛恒,黎绮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我回去了,你们不用送我,我一个人可以的。”说完,她朝两人挥挥手,转身走了。
“这样的节庆时机,可是最适合杀手行动了!”洛恒在绮真身后悠悠说道,“你确定不要我们送你?”
洛恒的话让黎绮真与姚木馨同时一怔,黎绮真连忙退后几步,挽住姚木馨的手,说道:“今晚月色真好,妹妹和王爷不如去我家附近的湖边赏赏月!”
洛恒一声不吭的向前迈步走去,黎绮真和姚木馨赶紧跟在了他的身后,姚木馨小声的问黎绮真:“姐姐,上次听哥哥说,你遇到了江湖杀手追杀,差点送命。姐姐,你知道是谁要雇凶杀你吗?”
姚木馨突然出声问黎绮真,知不知道是谁买凶要她性命?
其实这个问题洛恒、宋玉成以及姐姐都有问过她,但绮真心里一片茫然,她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会是谁要这样对付自己!
她有怀疑过会不会是荀子月,但她转念又想,自己与东方贤闻连样子都彼此没见过,只是单纯的喜欢,而荀子月也在信上说得很清楚,让自己不要再与东方联络,否则不会放过她,既然她这样说了,那么,她应该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了。
黎绮真对姚木馨摇摇头,“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会是谁要这样对我!”
姚木馨听完绮真的话,甜甜笑道:“算了,既然没有头绪,姐姐也不要再去想了,想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追杀姐姐的人也应该罢手了!”
黎绮真想起那次湖水里的追杀,还是心有余悸,她愁闷道:“但愿如此吧!”
三人走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穿过前面的小路,就可以到黎绮真的院子了,可是黎绮真却带着洛恒和木馨沿着湖边绕了好长一段路。
姚木馨不解道:“如意姐姐,你家就在前面,直接过去就行了,怎么绕这么一个大圈圈?”
黎绮真害怕的对姚木馨道:“我家隔壁的院子闹鬼,直接过去,必定要经过它的门口,我不敢带你们走啊!”
姚木馨奇怪道:“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你同我好好说说!”
黎绮真只得把自己搬到这里以后,发生的诡异事件絮絮叨叨的同姚木馨说着,而跟在一旁的洛恒,越听脸色越冷。
姚木馨听绮真说完,疑惑道:“琴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洛恒。
洛恒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冰冰冷泠的样子,而黎绮真还在说个不停。
“对呀,每天晚上准备有琴音响起,而且琴声还特别好听,我想,若不是鬼神,估计人是弹不出那么好的曲子的!”
姚木馨听到这里,已完全明白弹琴之人就是洛恒。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恒哥哥,拥有琴公子雅誉的天下第一弹琴高手,竟然为了她,夜夜冒着寒冷,躲在荒废的院落里为她弹琴。
要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期盼着能听听洛恒的琴音,就连当今圣上,想听洛恒弹一曲,也要看洛恒本身的心情,而不敢强求他。
而她,也是沾了哥哥的光,有时能在恒哥哥与哥哥弹琴助兴起,躲在一旁一饱耳福罢了。
而其他人想听洛恒弹奏,难度不亚于登天。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琴公子,竟然为了黎绮真,一弹就是七八个晚上,竟然还被黎绮真当成鬼怪来嫌弃!
上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