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请安。”
“快起来。”
上书房内,龙座上的皇帝一身明黄龙袍,虽已入四十不惑之年,但依旧身强体健,带着皇家所特有的威严。
看着眼前的儿子,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哪怕他这个皇帝,都觉得十分耀眼,令他觉得也只有身为帝皇的他才能生的出这么耀眼的孩儿。
语气倒是多了些许温和,赶忙招呼他起身,虽然逸王爷并未行跪拜大礼。
“逸儿如今身子可算是好了?”萧天佑在之前也曾传召这个儿子,但是逸王府都以逸王身体不适之说而未曾进宫。
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也有好几个儿子,但是对萧逸祍这个儿子却是有些歉意的,他很小的时候母妃就过世了,他国事繁忙,也未曾好好照顾他。
本来是有传召太医去逸王府给他瞧瞧的,却也是被挡了回来,而皇家暗卫传来的消息,好像逸王爷真的是病了,几天没有出过自己的梅苑。
“多谢父皇挂念,前两日儿臣略感风寒,未能及时来向您请安,今日是特意前来请罪的。”
逸王虽嘴上说着来请罪的话,但语气依旧是寒冷而淡漠的,面上也是一派云淡风轻。
深知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是这冰冷的性子,萧天佑也并没有计较,反而招招手让身旁的魏公公去摆上棋盘。
“逸儿身体不适,就该好好休养,何来请罪一说,不过今日即然身体好了,可就不能推脱了,来陪为父下上一盘棋,我们父子两个也是好久没有对弈了。”
“既然父皇有此雅兴,那儿臣是推脱不得了。”
眼瞧着魏公公已经在旁边的桌案上摆好了棋盘,逸衽率先撩起袍子坐在了摆放白子的一边。
“逸儿还是喜欢白色。”萧天佑轻笑了下,坐在了另一侧,手执黑子落下一颗。
嘴上这么说,不过皇上却是开心的,每次下棋,他这个儿子看似冷漠,却执念的要白子,而把黑子给他,这就代表着黑子要先落。
不是怕他输,而是这种会为他着想的心思,很细腻,令他在这薄凉的宫廷之中,也能感受到这父子般的亲情。
下棋看人品,有时候一局棋就能看透一个人,但有些人又看不透。
就像自己的这个儿子,看似寒冷,但是下棋又不是那种直接置你于死地的风格。
就例如现在,萧天佑的这片黑子明明已经被儿子的白子包围了,可是他又能不动声色的给自己留一条可退的后路,使他可以保全自己的这片棋子,又顺便吃掉他几颗黑子。
这么几次搞下来,皇上就有些不乐意了,他怎么感觉是自己的儿子在耍着他玩呢。
“逸儿,你这是逗父皇玩呢?”
萧天佑看似生气的模样,嘴角的胡子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父皇,你这玉雪香茗味道不错,自己藏了多少,一会给儿臣包上几斤带走。”
逸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抱怨,独自品着手中的茶,像是真的觉得味道不错,竟然又让旁边的宫女续了次茶。
这倒是很难得的,一般情况下,逸王爷喝茶很挑剔的,甚至比他这个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茶要用果柴煮沸,并且煮茶的水要的是天然泉水,然后第一遍要七成热洗茶,二遍要七成热润茶,三遍才要八成热品茶,但是这么繁琐的工序却只喝一遍。
“逸儿竟然喝续茶?”皇上有些吃惊。
“儿臣难不成之前不喝?”逸王反问。
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愣了,之前他确实如皇帝所说的这般挑剔,然而跟那个人在一起后,似乎少了很多原本自己的习惯。
忽的想起那个明媚的笑颜,逸衽眼底划过一抹哀愁,却立刻带了过去,仿佛刚才是错觉,皇上也并未察觉。
“你喝不喝自己还不知道?”
“父皇这么说儿臣就不懂了,难不成是心疼这几斤茶,您直说就好,儿臣不会候着脸皮要的。”
逸王说完就把茶盏放了下来,好似真的是因为皇上心疼这些茶叶一般。
“魏英,去给逸王包上三斤玉雪香茗,一会走了给王爷带上。”
“奴才遵旨。”
魏公公领了圣旨就亲自去了库房,派人?开玩笑,皇上刚才的语气很明显,没有说让人去包,而是让他亲自去。
“如此甚好,那就多谢父皇了。”逸王的嘴角勾了勾,像是在笑。
这看在皇上眼中,又是一种奇怪的现象,“往常你也没告诉朕你喜欢这茶。”
“父皇也没问过儿臣。”
“这茶是每年陆路国在季节盛产时上贡给朕的,往年都有十斤,今年却是产量不好,只有五斤。”
说话间皇上还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惜,茶是好茶,就是少了些,偏这次自己的这个儿子之前从没有说过喜欢这茶,这次却是上了口。
这茶究竟好在哪里?除了它入口的香纯之外,之所以叫玉雪香茗,是因为这茶煮之前是白色的,在煮沸洗茶的时候,会飘出十分浓郁的茶香。
而煮好之后却没有一点香气,仿佛在煮茶的时候就挥发了个干净,茶也由白色也变成了水绿色。
当入口的时候,那股香气又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遍布口腔,当真是回味无穷。
“父皇不会觉得这茶给了儿臣有些可惜吧?”
逸王忽然落下一颗白子,堵住了皇上左上角的一圈黑子。
“朕没这么说,哎,你往哪下呢。”萧天佑皱起了眉头,这臭小子,不会因为刚刚的几句话就故意来堵自己吧。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小孩子的意味,逸衽嘴角扯了扯,又落下一子,却是给他放了一条后路。
萧天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落下一子,那速度可比刚才都快,“落棋无悔啊。”
生怕对面的人会发现自己下错了,会悔棋,这会子他似乎忘记了两人的身份,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王爷,难不成还会做出此等事情?
就算普通的百姓在下棋,也该知道举棋无悔大丈夫,更何况一国之君呢,当然,一方故意放水可以不算在内。
逸王继续不动声色的让着棋,“父皇,那个陆路国的公主,是不是还没有离开?”
“没有,那丫头,倒也乖巧,时不时会进宫陪陪皇后,皇后好像挺喜欢她。”
皇上一边回着他的话,却是头也不抬,他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分神而输掉棋局。
“她是不是离开陆路国有些久了?”
“也是,那时候陆王派她出使我国,道是月半,转眼间,她已经待上三月有余,听说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不愿意回去的,逸儿知道吗?”
皇上说这话时却是看着逸王说的。
“儿臣并不知晓。”逸衽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朕倒是听皇后说过几次,言语间好像是因为逸儿你。”
“这话从何说起?”
“我儿这么风流俊逸,必定那陆路公主是看上你了。”
皇上这语气听起来有些调笑的意味。
“风流两个字是多余的。”
逸衽拿起盏茶,用盖子轻轻撇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叶,原本水绿色的茶叶,此时又因为续茶的关系,变成了黄绿色。
“不过,她呆的够久了。”
陌皇有些疑惑,逸王这句话意思很明显,该让这公主回去了,但是他怎么好好的关心这公主呢。
“听说那陆路王似乎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好像是,本来递给朕的使函说是要派那个震威将军的独生女来,岂料她病痛缠身,而这位公主又想来见识一下我玄青的大好风光,所以就换人了。”
病痛缠身?逸衽独自思索着这几个字。
“父皇,儿臣想出使陆路国。”
“为什么忽然有这个想法?”
“听闻最近周边的几个小国好像不太安分,莫国前阵子不是还出了事。”
逸说起莫国,语气倒是十分平淡,好像那会摆平这件事的不是他。
“不瞒逸儿,朕最近确实是想派人出使一趟陆路国,打着送回那个公主的名义,想过你别的兄弟,但是还真没有考虑你。”略过自己下颚不多的一把胡须,皇上若有所思道。
“却是为何?”
“你之前已经出使一趟莫国了,这次再你去怕朝廷中有人会有微词,而且你不是病着嘛。”
“父皇怕过朝廷那些人,又或是觉得儿臣应该怕?”
逸衽说出的话依旧冷冷的,虽说是反问,但是气势却没有刚才温和,皇上明显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快,也只有他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朕是担心你的身体。”皇上改了说法。
“儿臣的身体很好,也不用修养,如若可以,父皇现在就下圣旨,命儿臣明日出发,以护送陆路国公主的名义顺便出使陆路国。”
“好,等魏英回来。”皇上妥协了。
“回禀皇上,王爷,老奴已经将茶叶包好,王爷一会离开便可带走。”
魏英回复间,手上捧着一个十分漂亮的木盒,外观还雕着一株白梅。
让他包茶,他可不会真的只拿纸包,而且给逸王的,想必这个外观他会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