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雪已经使了全力,但身后的年轻男人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终于跑不动了,靠在墙上,一副“倒霉我认了”的表情。
“等我体力恢复了再和你打,先说好,不许用念力。”
“打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打?”墨彦陵也累得够呛,他从没遇见过这么能跑的女人。
“你不是要来抓我的?”顾倾雪喘着粗气问。
“我是好人,干嘛抓你?”墨彦陵走近一步,顾倾雪又后退一步。
“你又没自带背景乐旁白,你说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啊,我还说我是外星人你信不信啊?”顾倾雪倚着墙。
“你说的话真奇怪,我都听不懂,但是你为什么要跑?”
“我被姓墨的吓怕了,一听见人家姓墨,我就想逃。”
“这是什么怪癖。”墨彦陵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后来越笑越大声,索性坐在地上。
顾倾雪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她顺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两人就这样笑了好久才停下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墨彦冥扭头去看顾倾雪,“没有念力,性情大变,害怕姓墨的人,你一定是顾丞相的千金顾倾雪。”
“bingo,那我也来猜猜你是谁?”顾倾雪若有所思地晃着头:“你叫墨彦陵,而墨彦冥是长子,所以你是太子的弟弟,但皇家之人的御用布料是云锦,而你穿的衣服却是用羽锦做成的,说明你是个低调而又谨慎的人,你的右手虎口上有茧,说明你是常年握着武器,可能是剑,但据我所知,皇家并没有不会念力的人,有了念力,却还要练习剑术,恐怕就只有念力长期受阻的四皇子了。”
“你猜对了。”墨彦陵微笑,眼眸里的光却一下子暗了下来。
“我就是四皇子,但你别担心,我和太子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的。”顾倾雪不说话,墨彦陵自顾自地讲起自己的事情来:“其实我小时候,是念力天才,我的念力师傅对我父皇说,假以时日,我必是个高手,那时父皇很疼我,他每天过来看我练习,给我指导,也常带着我出宫去游历。但好景不长,在我十岁那年,我的念力却突然像被什么堵塞住了一样,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进步,一开始父皇以为我偷懒,对我多有责备,但等到他知道我的念力再也不会有长进的时候,他那失望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不甘心,加强练习力度,但最后的结果是把自己累垮了,从那一天起,父皇给我另外请了一个剑术师傅,教我防身,那时太子的念力突然突飞猛进,引起了父皇的注意,从此以后,我就再难受到父皇的恩宠了。”
顾倾雪看着墨彦陵落寞的表情,想出言安慰,又觉得别扭,杀人夺情报才是她的强项,知心姐姐的事她可做不来。
“你以前一定很厉害,像今天这样,你只用十岁时候的念力就能救了我。”
“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顾倾雪当然知道,在这异界,只有念力的强弱才能定义自身的价值,就好比生在乱世,人们需要的是能杀敌抢地的人,而你一味地主张仁爱和平,即使你才华再高,思想再伟大,终究也不能得到太多的认可。
“你的念力受阻是自身原因吗?还是被人陷害的?”顾倾雪拔了一根草,晃动着。
墨彦陵摇了摇头:“我那时年纪小,也不太清楚,你看,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能相信我了?”
“一个故事就想叫我相信?”顾倾雪勾了勾嘴角,假装嫌弃地说:“好吧,看在你这个故事还挺感人的,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顾倾雪朝墨彦陵眨了眨眼睛,“以后不要总想着当好人,好人是不得好报的。”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家不是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不一定,”顾倾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人们用来安慰自己的,就算在和平盛世,也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历史由胜利者来书写,力量强的人,就站在高处,对弱的人施加惩罚,力量弱的人,就只能挨打。当力量强于你的人没有足够正确和高尚的品德,那么好人不会得好报,恶人也可以走运。不过不必担心,世界是守恒的,凡你所加诸于别人身上的痛苦,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形式双倍奉还与你。”
“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墨彦陵由衷地赞叹。
“没什么好刮目相看的,只不过刚好我的观点与你的观点一致罢了,走吧。”墨彦陵点点头,忍不住又偏过头看了看这个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充满勇气和智慧的顾大小姐。
躺在床上,顾倾雪突然觉得又累又放松,虽然不愿承认,不愿和这个世界有所牵扯,但顾倾雪还是不得不说,墨彦陵确实是她在异界交的第一个,能说真心话的朋友。在前世做杀手的时候,由于任务的特殊性,每一次出去顾倾雪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更习惯单打独斗,那时同为杀手的同伴都戏称她为“孤胆英雄”,但她却想说,一个人,真的很不酷,高兴的时候无人分享,被冤枉受委屈了也无处诉说,就连遇到危险,也只能自己想办法。朋友于她而言,是个陌生而又神秘的存在。
她想到回来的路上,墨彦陵问了自己和太子顾芯灵的纠葛,自己告诉了他,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指责自己,说自己心肠狠毒不孝不贞,他很严肃地说:“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告诉我,让我来帮你。”
“一个两个真当自己是救世主,拯救世界啊。”虽然说这话时顾倾雪还是别扭地转过头,但她心里却好像有哪个位置一下子软了下来,这就是朋友吗?顾倾雪不知不觉露出一个笑容。
“咚咚咚!”
就在这时,顾倾雪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敲着,她迅速将匕首握在手中,贴在门旁:“谁?”
“顾倾雪,杀人凶手,你还我女儿命来,你还我女儿命来!”是白蓉的声音,只是她此刻的哭声如此尖锐,哪有半分平日的温柔。
“白姨娘,夜深了,您该休息了,要算账明早再来吧。”
“顾倾雪,你开门。”是顾烈的声音,顾倾雪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便小小开了一条门缝,没想到却被人一把推开,然后一左一右地把她押到院子里。
院子里燃着一堆柴火,还有一些奇怪的摆设,正中间是一张桌子,摆着一些蔬果,而桌子边趴伏着一个浑身素缟的年轻女子,另有一名中年妇女正手拿符纸和铃,一边翻白眼,一边念念有词。
“芯灵,娘把这个杀人凶手带过来了!”白姨娘一声哭喊,那白衣少女便抬起头来,一见到顾倾雪,便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不要脸的烂心肝蹄子,你手段用尽,逼得庶妹被赶出家门,以至发疯发狂,落水而死,你此生必不得好死,我顾芯灵就算死了,也要日日做鬼缠着你,拉你一起下地狱!”
顾倾雪看了看左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白蓉想要借此机会为女儿报仇吧。
“让她跪下,取她一碗心头血。”那神婆念念叨叨着,凶神恶煞的侍卫便使劲将她往下压,顾倾雪微微用了巧劲,便借了两人的力把他们撂倒在地。
白蓉的婆子见顾倾雪挣脱,全七手八脚地涌上来,有的扯她的衣襟,有的扯她的头发,还有的甚至趁机掐她,顾倾雪哪受过这种气,一腔怒火全都爆发,先是一人给了她们一巴掌,再有上来的,通通一人一下,干净利落地折了他们的手腕。
“顾倾雪!”顾烈一声怒喝,换来的却是顾倾雪一记冷厉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顾倾雪这种眼神,一时竟有些害怕。
“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今日是装神弄鬼来了。”她把头发扎于脑后,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个刚刚还在痛骂她的白衣女子面前:“骂啊,怎么不骂了?”
“你竟敢冒犯神灵,还不速速离开!”那神婆见势不好,赶紧装模作样地在顾倾雪身边转来转去,做鬼脸,企图吓住她。
“哼,哪门子的神灵会庇佑这种毒如蛇蝎的女人?”顾倾雪指着那个白衣女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果你真的是顾芯灵,那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生前为人时尚且害我不得,更何况死后只能苟且依附于他人身上,我能杀了你一次,就能杀了你两次。如果你不是顾芯灵,”顾倾雪扭头从瘫在地上的白蓉看到面色惨白的顾烈身上,“那就记住,顾芯灵残害亲姐,欺君瞒上,死有余辜,倘若今后谁想再借这件事来污蔑我,那么对不起,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以牙还牙,说到做到。”
说完顾倾雪不顾在场已经呆若木鸡的众人,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