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皇帝正坐在书桌前批改奏章，听到细微的声响，他也没有抬头去看来的人是谁，仿佛知晓今夜会有人来，他只是说了一句，道：“朕还有一些奏章需要批改，你可以坐在一边等待。”

萧陌离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只是点了点头，坐在一边的位子上，他环视着这里的布置，顿觉这里的一切皆都没有变，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他不禁会回想起一些往事。

当皇帝将批改奏章的朱笔放于一侧的砚台上，他才抬起头看着在皇宫里的另一个人，道：“你来找朕，是为了什么事情？”

萧陌离看着他的目光，仅是笑了笑，道：“来叙旧，顺便也是知晓，皇上究竟想要我做什么。真的仅是凭我的一己之力帮助太子巩固势力？还是，要为皇上排除异己，或者暗中做一些什么事情？”

皇帝听着他的这些话，不由叹息了一声，道：“你莫非觉得朕在今日的朝堂上说了假话？难道你觉得，朕不是真心为太子好？”

萧陌离没有否认他所说的问话，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如果太子一直待在皇上的身边，皇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只是太子并非如此，他并不是时刻待在皇上的身边，而是多年待在相王爷的身边。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是百分百地听从我的命令，因为他不在我的身边实在太久了。”

皇帝脸上原本还有些淡然的神情瞬间全无，道：“你可知，你说这些话，是要掉脑袋吗？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萧陌离仍是点了点头，道：“皇上的记性有些不好，对于这些问题，我之前就已经回答过，我不怕掉脑袋，我也不怕自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只担心皇上会反悔而已。”

皇帝听着他的这些话，只是缓缓地开了口，道：“朕不会反悔，不过你的所言确实不假，朕的确有些担心太子如今的这般态度，究竟是因为他真的很关心自己的父皇，还是因为他想要为朕的相皇弟做些什么，比如灭了朕？”

就算没有听到这句话，萧陌离都很清楚他是一个多疑的人，而他也相信，皇帝对于自己的信任也不会太多，郁琨好歹和皇帝有着最为紧密的联系，不过是想出一个铲除相王爷的办法，因此不顾自己的安危，独自离开皇宫。

待在相王府蛰伏多年，终是找出一个方法斗败了相王爷，然而那么多年不在皇帝的身边，再是亲密的联系也会变得生疏，曾经再是多么信任，如今也会渐渐生出多疑之心。

然而，萧陌离对于有一点仍是有些不明白，道：“既然皇上不信任太子，为何还要将自己的好运交给太子？难道，这又是皇上的什么计谋吗？”

皇帝知晓他会想不明白，他只是说起了一件事情，道：“朕即使并不相信如今的太子，但这个江山还是要交给他的，毕竟他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自然会对他给予特别多的关爱。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能懂朕的感受。”

萧陌离听他这么说，脑海里不禁忆起了如月和萧瑞安，他的目光也不禁流露出诸多情绪，道：“皇上这是对太子有所亏欠，这才会将自己的好运交给他吗？只是，若是要表达歉意，实在不需要用这样的方法，莫非皇上不担心他的本领越来越多，继而就会完全脱离你的掌控，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你做一些什么吗？”

皇帝只是缓缓笑了起来，道：“不是还有你在吗？只要你可以制衡他，他就不会过于放肆，即使朕对你的信任也不算多，但朕却很欣赏你的隐忍和坚持。为了能让萧家东山再起，你付出了那么多，也做了那么多，单就这份持之不懈的毅力，你就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

萧陌离对于他的赞扬，也不过是笑了笑，道：“皇上谬赞了，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我之所以这般坚持，也仅是想要对得起自己。或许，皇上也应该知晓，我为了吸引相王爷的注意，曾经有过一个隐晦的身份，那就是娈童。”

皇帝不禁点了点头，道：“朕翻过你的所有资料，自然也就知道你的这段过往。说实在的，朕看到这样一段，确实对你颇有微词，想要实现自己的所愿，却用这样的办法接近自己想要攀上的橄榄枝，这难免会让人生出反感之心。”

萧陌离知晓他此话说得并不假，道：“我知道所有人若知晓了我的这段往事，定然会和皇上有着相同的想法，可是，那时的我又该怎么选择呢？在不知前方之路是什么的情形之下，一切都是迷茫的，只要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得到了一个机会，我就会奋不顾身地握住。无论别人怎么去说，我都不会顾及到分毫。”

皇帝听了他的话，目光不禁注意到了手腕处的诡异裂痕，道：“就因为不会顾及到分毫，因此你才会在那一次忽然来到这里，和朕定下这一个契约，为的便是给自己的萧家许诺一个不错的未来。只是，朕很想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怕所谓的反噬吗？如果朕真的不顾自己手腕处的裂痕，任凭这道裂痕越来越深，直至危及到你的性命，你是否会来到这里，为自己争取一些什么？”

萧陌离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摇了摇头，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毕竟，我还有一个隐在的对手，并且我还有一个能够掌控的兰轩阁。我能说一句准确的话语，如果不依靠皇上的力量，重建萧家的进展速度必然会慢上许多，然而这也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我还是可以努力获得一切。”

皇帝听着他的话，只是叹息了一声，道：“可是，你只能建立起一个萧家的空壳，却无法建立起一个萧家的实质，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找到相皇弟，你更不会找到朕。”

萧陌离知晓他说得很对，道：“是啊，对于已经覆灭的萧家来说，让别人知晓萧家的真实本质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直以来，大家都对于萧家有种错误的理解，总是认为萧家邪恶诡异，总是认为萧家后人就是会很多秘术，做了很多罪不可恕的事情，若是这样一个家族完全覆灭了，也不会觉得过于伤悲，只会觉得那是罪有应得。可是他们确实应该受到这样的命运吗？如果真是如此，他们是何等无辜。”

皇帝对此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看着坐在一边位子的萧陌离，道：“那么，你所知晓的萧家究竟是如何呢？而你想要重建的萧家又是如何呢？”

萧陌离想到这一个问题，并未多想就得出了一个答复，道：“我想要重建的萧家，和过去的萧家实属不同。过去的萧家过于依赖和听从自己的主子，不管主子要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他都会照做无误，可是，他并没有思考过，自己这么做，究竟会为自己的家族带来什么，他也不会考虑，自己的主子是否可以始终信任他。”

皇帝对于这一点也表示认同，道：“确实如此，朕也知晓过萧家的一些过往，能够明白你的意思，而你想要重建的萧家，若是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么这样的萧家确实难以掌控到了一种境界。”

萧陌离在此还加上一种补充，道：“不仅是要有自己的意识，还要有对于对错的分辨。我希望我能够重建的萧家可以有所不同，至少会让所有人看到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萧家。不会再过于依赖自己所会的秘术，不会再让谁说萧家仅是如此，我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不会再轻易误会萧家。”

皇帝听了他的这番话，不禁露出了笑容，道：“想法很好，但做起来却很难，朕知道你有这个信心，也知道你定然会有这个能力办到这一点，但朕还是要问你一句，你定然可以做好吗？”

萧陌离只是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我为了这一切不禁付出了太多，我自然不会让这个所愿轻易破碎，即使是粉身碎骨，我定然也会拼尽全力地守护周全到最后一刻。”

皇帝听到这样的回答，自然十分满意，道：“好，朕记住了你的这一句话，但愿你不会让朕失望。好了，若是你在实施的过程里遇到了什么阻碍，或是太子不愿助你，你就记得来找朕，朕既然和你有了契约的联系，定然会顾及到自己的性命来助你，希望你也能真的完成自己的所愿，不要助纣为虐，不会被自己的执念迷失了方向。”

走出皇宫的那一刻，天还未亮，萧陌离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夜色，不禁有些感慨万千，他每一步走得颇为艰险，但每一次都能收获到很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会虚心接受，借机调整自己的计划，直至今日，依旧未变。

或许，从皇帝说出肯定答复之时，萧陌离就注定会有一段更加艰险的路要走，可是他却并未退缩，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去应对接下去的这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