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王妃怒极,高声质问顾诀:“你学了那么年的规矩,都学到了哪里去?”
“夫妻之道在于心欢喜,情自在。”
顾相的理论说起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墨眸悠悠一转,有落在了陌念初身上,她极有默契的接话:“这卖身契签不签都是张小姐决定的事儿,宜王妃何必非要为难顾相?”
这一位有三个儿子,长子是宜王世子最受看重,幼子养在膝下千娇百宠。
顾诀……顾相大人在一举成名天下知之前,都城基本没人知道宜王府还有一个二公子。
听说宜王府在生他的时候早产命悬一线,因此也就同这个儿子不太亲厚,这还算是说的含蓄的了,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很长的一段的时间都以为他是个孤儿,因此才同季清屛亦师亦母。
宜王妃身边的老嬷嬷上前就要给陌念初掌嘴:“王妃同顾相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啪”的一声的响起,却是陌念初先给了来人一大嘴巴子,面上却是一派温良:“对不住啊,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这手总是不受掌控。”
她的手劲用的巧,没一会儿那婆子就高肿着半张脸转回去哭诉,就从来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姑娘家。
“你给我出去。”
宜王妃指着门口,手都开始打颤。
忙帮到这里也算差不多了,陌念初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刚要完满的打道回府。
顾诀缓缓起身,拉着她手十指相扣:“母亲,我喜欢她。”
陌念初转身到一半就那么硬生生的卡住了,看着身侧这人,外间下的哪里是什么雪,活生生的都是劈下来的天雷啊。
好在不光是她被震蒙了,宜王妃和张思瑶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厅里只有顾诀的声音清朗而欢悦:“我要娶她。”
这人根本就没有要同宜王妃商量的意思,完全是平述句,让人不得不接受的那种。
陌念初眼睛都不会眨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形。
宜王妃好半天才恢复了说话功能:“你是被她下了什么蛊?”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儿子,她眼前一黑险些要倒下去:“你父王绝对不会同意的!你难道忘了那个女人带给你的耻辱吗?诀儿啊,你实在太让母亲失望了……”
一众婆子族拥这宜王妃回府,人都走远了这声音都在厅里幽幽的回荡着。
顾诀重新落座,面无表情的用膳。
陌念初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地上还跪着张思瑶。
她也被弄的心情不太美丽,笑吟吟的问:“张小姐还要不要留?”
不留就特么赶紧滚!
张思瑶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提笔在卖身契上画了个押,垂首行礼道:“大人。”
这年头的姑娘都对自己太狠,为达目的真的是不管不顾了。
陌念初看着那张卖身契啧啧点头,叠好了交到路转手里:“顾相府哪里还缺当差的?”
路转看着自家大人的面色,绕了一圈道:“千寻阁还差个除草的。”
一说完就把人给带出去,张思瑶眼里噙着泪,一步三回头。
顾诀这人的神奇之处在于,他不想见你的时候,即便在同一个屋里,他也能看不见你。
这位张小姐的满怀相思,可真的要尽付水流了。
“你别闷着了——”
陌念初的面上悻悻的,阿娘最恼火的时候,把自己气哭了也不曾掀过她的伤疤。
她一直以为这世上的亲生母亲,再怎么样也不会伤自己儿子的心。
“不是要我娶妻?”
顾诀声音有些淡,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她。
好在陌念初还是很有眼力见的答道:“许是我这样的实在不合王妃的心意,顾相下次要想蒙过去,不妨挑个比较合适的?”
以前宜王妃就不是很喜欢****诺,江湖习性太重,大半辈子都在都城里混花席宴会的贵妇,就喜欢那种说话轻声软语,动不动就秀女红的世家小姐。
想到这个,陌念初就觉着顾诀方才是狗急跳墙,阿不,急中生智才拉了她做箭靶子。
顾诀要娶她……还不如直接让天雷轰死得了。
顾相笑意颇凉:“你说什么?”
陌念初尴尬的“呵呵”了两声,把眼前的排骨汤往他碗里盛:“多吃一点,吃饱了就闷不死自己了。”
昨个儿大年夜,人家都是没办法才硬逼着到出云寺去的。
按顾相如今的地位,自然没人敢逼他做什么,显然主动自发去撞钟。
都城是顾诀的一家老小所在,这年节过的却比远行的游子还要冷清,陌念初看着他,默默的陪着又喝了一碗汤。
忍不住看了顾诀一眼又一眼,这才是真的有娘不如无。
没曾想顾诀悠悠看了回来:“看我能吃饱?”
方才尽顾着瞎扯腾了,陌念初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差不多”就低头啃饭了。
吃饱喝足,路转送了新的衣裳鞋袜进来,说是已经备下了热水,贴心的不行。
陌念初都惊了:“你们路先生不是姑娘真是可惜了。”
不然估计早就有顾夫人了。
路“姑娘”笑啊笑,温润的能掐出水来:“都是大人嘱咐的。”
顾诀神色自若放下汤碗,“天凉,去去寒。”
话是这么说,陌念初却还是不敢在这里沐浴的,换了衣物就急着赶回去,美其名曰:“我母亲见不着我该着急了。”
身上的衣衫是一贯价比黄金的云丝锦,穿在身上保暖却不显厚重,且大小尺寸都没有一处不合适。
陌念初说完这话,忽觉得心下不安,顾诀他娘可是刚甩脸子的走的,她这么秀母爱好像不太好,
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上:“我回去了。”
陌念初其实从不知道顾诀过着怎样的生活,正如不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流年似水而去,唯有他的眼眸清澈如昔。
......
将军府。
陌广庆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飞华阁门口转着等陌念初回来,劈头盖脸的就问:“你不是带着她出去的吗?怎么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陌念初一回来就迎上这样的质问,杨氏和李氏都在,眼巴巴盯着她瞧。
疲惫过一天,陌念初揉了揉太阳穴:“父亲想知道不妨直接去问二妹。或者直接进宫找皇后娘娘商量一下同六皇子的婚期?”
这事其实并不怎么被看好,如果成皇后真的打算让云靖宇娶陌语柔,早就把陌广庆召进宫去,当场就把这事情给定下来了。
当时的情形更像是,为堵住一众大臣的悠悠之口,让老皇帝缓缓神而已。
陌广庆哪里能想不透这一点,所以到了这时候也不敢往宫里凑。
陌语柔是晕了之后,被内侍直接扔回府的,李氏最着急:“这婚期还没定下?将军,您可一定要多为咱们的柔儿想想啊!”
就讨厌这种一说话就要哭的娇弱模样。
在场的几个显然都看不下去,杨氏当场就喝止了,转而好声好气的问陌念初:“你可看出来皇后娘娘那边有什么口风?要是不行,我们也好早作打算。”
若是真的惹怒了皇家,就是让陌语柔悄无声息的死也是值得的。
陌广庆不做声,显然是赞同这样的做法的,就这么沉默的一瞬间,李氏基本上已经看懂了这个人的想法,面色顿时忽青忽紫。
陌念初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同二妹妹扯上关系的又不是别人,二妹妹今后是祸是福,不全看六皇子那边。”
说完这话,便走进了飞华阁。
只留下各怀心事的几人站在原地小声说了几句话,无非极是李氏想让陌广庆早日表态,按将军府现在的身家何愁保不住一个女儿的婚事。
陌广庆哪里肯,吴王如今正处于颓势最危险的时候,一不小心都是万劫不复,为了一个庶女全然不值得。
杨氏听了直骂李氏自私,“你不是仗着那什么前吴王妃关系好?被废了也没被赶出去,可见还是有些能耐的,你怎么不去找那个!”
风雪渐弱,飞华阁前面的几人也各自回了院子。
陌念初站在阁楼,看着李氏一闪过去的欣喜之色,唇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我的小表妹,天道好轮回,老天饶过谁?
同安氏说过几句话,有安曼在一旁解释着,倒忍了她很多力气。
这一觉睡过去,很香很沉,有些真假参半的梦境萦绕着。
那一年她穿上火红的嫁衣嫁给云靖宇,满天的焰火和祝福声忽然被鲜血淹没,一切都成为她此生的梦魇,再没有被救赎的那一天。
然后就是她被封在寒冰之中的那那几年,浑浑噩噩之中,有人一声声的唤着“一一、一一……”
那声音从远到近,无数的碎片逐渐凝聚成那个逆光而来的此间少年……
到半夜的时候,飞华阁的静谧忽然被院外急切的敲门声惊破。
有数人直奔入内,柳暗花明直接从阁楼上越下,制止了来人。
陌念初硬生生被刀剑之声惊醒,来人被压得跪倒在地,声音越发的急切:“王爷毒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