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的年龄都够当你爹的爷爷了,谁稀罕你这个义子?!”千绝老人鼻孔朝天。
孙弦寂无奈一笑。
“不过——”千绝老人忽然话锋一转,“你若非要求我,我也勉为其难认你做义子吧。”
他斜眼看着孙弦寂,孙弦寂立刻抱拳道:“多谢前辈不计前嫌,晚辈这就派人去煮好茶,行义子之礼。”
千绝来人摆了摆手,“现在不急,你先养好身体再说,那红颜乱对于未行过房事的人毒性极大,若不是量小,你底子不错,现在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怕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思及此孙弦寂已是一身冷汗,再次谢过千绝老人,千绝老人嘟囔了一句便离开了,孙弦寂重新躺回床上,仰头望着上方的横梁,心中已有了打算。
不多时,延沼已经端着饭菜过来,扶着孙弦寂坐起来,孙弦寂问延沼道:“有多少人知道前辈来过府上?”
“老前辈是你送回府的第二日深夜过来的,只有府中的人知道。”
孙弦寂嗯了一声,延沼疑惑道:“少爷想要做什么?”
“你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我中了毒,武功尽失,形同废人,只能在府中静养,不见外人。”孙弦寂拿起筷子,拨动着饭菜,延沼盯着他的筷子看了半晌,讷讷道:“那苏姑娘她们呢?”
孙弦寂顿了一顿,继而摇了摇头,“她们也一样,延沼,我知道你和流苏有情,但是如果此事你对流苏泄露了半点,你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延沼急忙跪了下来,朝着孙弦寂郑重地磕了个头,道:“少爷,我已经差点酿成大错,绝不敢再违逆少爷半分!”
孙弦寂让他起来,淡淡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延沼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了孙弦寂两眼,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孙龙祢正好赶过来,见到延沼急忙问道:“少爷怎么样?”
“少爷已经醒了。”
也不顾延沼后面说了什么,孙龙祢急忙冲进了屋中,孙弦寂刚刚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见孙龙祢进来,只是叫了声爹,孙龙祢到他床边坐下,看着自家儿子苍白的脸色,不禁心疼道:“寂儿你现在可觉得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孙弦寂摇摇头,笑道:“爹,我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你看你这脸白得跟张纸似的,我这就叫人去拿最好的人参灵芝过来!”孙龙祢正要叫人孙弦寂急忙制止了他,“爹,我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那毒很损害身体,我现在受不了那些大补之物的。”
“寂儿你老实告诉爹,是谁给你下的毒?!”
孙弦寂摇头道:“孩儿不知。”
孙龙祢拳头落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都被震得卡擦作响,正要说话,孙弦寂却疲惫地靠在床头,手臂遮住了眼睛,道:“爹,我累了。”
孙龙祢心中一阵揪疼,恨不得能以己身承受孙弦寂身上的痛苦,半晌只得站起身,无奈道:“你先休息吧,爹就不打扰你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爹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做到,哪怕是会违逆圣上。”
他孙龙祢当初抗击倭寇是何等的威严风光,如今却像是被除去爪牙的老虎,看似威风,却只能看着自家孩子这么虚弱的躺在床上而无能为力。
孙弦寂轻轻嗯了一声,孙龙祢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京城一时间传出了万海郡王家的世子遭人陷害,身中剧毒,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是却落下了病根,只能留在府中静养,众人皆唏嘘不已,道这异性王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自己被夺了兵权不说,现在连自家孩子都保不住了。
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唯一的孩子又成了个病秧子,谁还愿意将自家闺女嫁过去?这孙王府怕是不行了。
倒是有好事者前去探虚实,提着礼品来到王府,却并没有看到孙弦寂的身影,有一次有人看到后院中孙弦寂躺在榴花树下,明明已经是六月,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毯子,偶尔咳嗽几声,他想近前去瞧清楚,却被孙龙祢拦住,见他面色不虞,那人只好讪讪离开。
这样一来,孙弦寂病重的事就在京城中彻底坐实,孙弦寂躺在椅子里,脸色因为擦了粉而显示出病态的苍白,眼睑下一圈青紫,倒真像病得不轻,延沼看着都心疼。
“少爷,今天苏姑娘来过了。”
孙弦寂翻书的手指一顿,道:“她说什么了吗?”
“苏姑娘问了你的情况,我按你说的说给她听了,她听完便只说让你好好养身体。”
孙弦寂弯起嘴角笑了笑,就算是这番苍白病弱的样子,在火红色榴花的映衬下依然俊美得不像话,延沼看得呆住了,孙弦寂抬眸,提起茶壶递给他,道:“去添壶茶。”
延沼醒过神,接过茶壶屁颠屁颠就跑去添茶去了,孙弦寂继续翻动着书页,忽然风起,火红的花瓣扑簌簌落下,恍若忽然腾起的火焰,孙弦寂看着花雨对面的人影,笑道:“你来做什么?”
宋临照站在原处没动,清冷的声音传过来,“我听说你被人下了毒,武功全废。”
孙弦寂眉角微挑,道:“怎么?你是来补刀的?”
宋临照大步走了过来,“我去看过陵陵了。”
“她说要去为你寻得玲珑骨。”
孙弦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宋临照看着他,试图从他神色中看出什么破绽,然而孙弦寂神色依旧淡淡的。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她吗?”宋临照蓦然站起,伸手狠狠拽过孙弦寂的衣领,孙弦寂看向他,道:“我从没有求过她为我做什么。”
宋临照举起拳头就要落下去,延沼已经提着茶壶回来,看到宋临照抓着自家少爷的衣领,不管不顾举起茶壶便扔了过去,宋临照堪堪一躲,那茶壶便砸到了孙弦寂身上,茶壶中的水倒了出来,还冒着腾腾热气。
宋临照神色复杂地看了孙弦寂一眼,看来传言是真的,他如今当真是如同一个废人了,居然连只茶壶都躲不过。
孙弦寂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延沼慌慌张张跑过来,提起茶壶便扔开了,宋临照见自己想验证的已经得到了证实,提起一跃跳上墙头,离开了王府。
延沼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老是好心办坏事?他拉开孙弦寂的衣袖,整个手臂都被烫得通红,起了一排泡。
“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孙弦寂不在意地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白瓶,倒出一些****洒在手臂上,“你这样做正好,这样一来宋临照便也相信我确实已经没了武功。”
延沼并不明白为什么孙弦寂非要让人觉得自己已经失去武功,这样岂不是谁都可以来欺负了?
孙弦寂站起身,道:“你不用太过自责,这点烫伤没什么。”
他回到屋中,将烫伤的手臂包扎好,换了身衣裳。其实他刚刚还是稍稍用力挡了一下的,否则的话可不只是烫伤手臂了。
一想到苏陵陵为自己去寻玲珑骨,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个傻丫头……
苏陵陵来到马厩,牵出一匹马,正要骑上去,身后忽然多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拉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你要去哪里?”
“小桃,你来这儿做什么?快回院子里去。”苏陵陵抚了抚小桃的头,道:“姐姐要出去一趟,你们在家里乖乖的,姐姐很快就回来。”
小桃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眼中三分懵懂七分狡黠,苏陵陵蹙了蹙眉,“乖,回去吧。”
“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去。”
“姐姐出去有事儿,很快就会回来的,下次姐姐带你和芍药一起去玩好不好?”苏陵陵尽量安抚道。
哪知小桃并不吃这一套,“姐姐我会听话的,我不会妨碍你,如果有危险姐姐不必管我。”
苏陵陵无奈,要是有危险她怎么会不管她?她是自己救回来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对她负责才是。
“那姐姐不走了。”苏陵陵将马重新绑了起来,想着另外找个时间再走,小桃嘟着嘴看着她,忽然转过身离开了。
苏陵陵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却并没有追上去,她现在也有些不确定,当初将这两姐妹救出怡红院,带到京城来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愈来愈觉得这两姐妹的来头并不简单。
芍药倒还好,乖乖巧巧的,手脚又勤快,总是帮那些丫鬟嬷嬷们的忙,嘴又甜,在府中很受人喜欢,倒是这个妹妹小桃,原本苏陵陵就交待过府中的下人,她的心智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让大家多加照顾些,大家便听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小桃,但是小桃并不在意这些。大家做事的时候,小桃就一个人蹲在院子的小角落里,手里拿着根树杈在地上画着些什么,某次苏陵陵靠近了,发现她画的似乎是一条路线。
察觉到苏陵陵靠近,小桃却并没有着急着将那路线毁掉,而是继续在上面加一些线条,渐渐地将原本的路线遮盖掉,苏陵陵那时尚未发现她画的线条是什么,便问小桃她画的是什么,小桃仰起头,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扬着清脆的童音道:“我画的是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