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霖的吐槽完全点醒了盛知夏，她丝毫不觉得羞耻，只是弄清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陆慕辰的话很奇怪了——
陆慕辰压根儿没反驳她说他是垃圾，而是说，你又好到哪里去？你不是垃圾？
好吧，陆慕辰都变相承认他自己是垃圾了，这让她怎么接？
她不说话，挣扎了一下，陆慕辰的脸色依旧冷着，走了两步，弯腰将她放在了轮椅上。
沈烨霖的白眼从头翻到尾，总算没有长针眼了，径直越过他们，朝陆宝儿走去，还想哄哄孩子：“Crystal啊，是不是觉得眼睛不适啊？有什么不满跟哥哥说。”
陆宝儿这时候还在陆奶奶怀里，陆奶奶一听沈烨霖讲话，马上就不开心了，把小孩子一搂，板起脸道：“好好的孩子叫什么英文名，以后在家里都不要叫英文名，不好听又听不懂。你看夏夏的名字多好听。”
沈烨霖急了：“太奶奶，都说了没有夏夏！没有！您怎么记不住呢！”
“沈烨霖！闭嘴！”陆慕辰总算说了句人话，一开口又是恶劣地训斥他的外甥，盛知夏都不知道陆慕辰这个人还能不能好好讲话了。
“舅舅……”沈烨霖扭头，一脸的不爽，显然一听到盛知夏的一切他都不爽，连一个昵称都不能提，一定要跟老人家斤斤计较。
但是陆慕辰警告他了，明显是让他别再刺激老人家。
沈烨霖闭了嘴，可是老人家不闭嘴啊，陆奶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反而还冲着陆慕辰和盛知夏笑道：“你们两个小冤家哦，就知道吵架，还抱着吵，从小到大没吵够是不是？小辰你还骂人，骂出口的话收不回去的，以后我就叫小辰‘大垃圾’，夏夏是‘小垃圾’，你们两个小混蛋。我老人家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陆奶奶笑得特开心，旁若无人地笑。
“……”沈烨霖唇角抖了一下，他现在觉得整个玻璃花房里就他一个正常人了，他舅舅是大垃圾，楚媛是小垃圾？他太奶奶这是要组“垃圾CP”吗？这是在演偶像剧？他明天就整个剧组出来好不好？！
盛知夏也是被陆奶奶给笑得面红耳赤，她忽然觉得似乎做什么都不太对了，陆奶奶显然生病了，是精神上的问题，才会把她当成盛知夏。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但是对于重生归来、誓要复仇的人来说，温情是最要不得的。
这意味着牵绊和软肋。
她恨着陆慕辰，可她不恨陆奶奶，她甚至尊敬陆奶奶，如同尊敬自己尚在世的爷爷。
“今天是中秋节，奶奶。”被陆奶奶骂做“大垃圾”的陆慕辰走上前去，耐心地对他奶奶说话：“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很多花都开了。”
陆奶奶眼神茫然，有一种忘却世事的迷惘：“哦，中秋节了，林嫂做了鲜肉月饼吗？夏夏最喜欢吃了。”
说着，陆奶奶还是朝盛知夏的方向看过来，眼神慈爱极了，随后笑着问道：“夏夏，你晚上不回家吧？留在我们家吃月饼、赏月，晚上跟奶奶睡。好不好啊？”
盛知夏几乎难以承受这种注视和询问，在花房里的这几十分钟，似乎比她重生的几个月时间还要久，她的情绪如此受牵扯，竭力掩饰的身份几乎藏不住。
她不敢直接答应，不敢脱口而出，只能像是征求意见似的抬眼看向了陆慕辰。
她是楚媛，嫁给了陆慕辰，成为了他的妻子，她不是盛知夏，但她可以受陆慕辰支配，因为她根本不认识陆家的长辈和晚辈，一切都是空白一片。
“奶奶，她不走了。”陆慕辰接触到了她的眼神，但也只是一瞥而过，根本没长久地看着她，而是转而肯定地对陆奶奶道：“她已经嫁进了我们陆家，以后都不会走。您想见她，随时都可以。”
盛知夏：“……”
她真没想到陆慕辰这么直接。
“咳咳咳……”沈烨霖差点没呛着，他已经把陆宝儿给抱过去了，就站在那儿看戏。对于他太奶奶认错人这件事，沈烨霖已经不想解释，也不想打断了，爱怎么滴怎么滴，反正也不是真的盛知夏回来了。
但是，他舅舅这话是怎么回事儿啊？
将错就错？默认了？就让太奶奶以为楚媛就是盛知夏？
有没有搞错啊！
“太好了！”就在沈烨霖还懵着的时候，“垃圾CP”迷妹——他太奶奶一拍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觉得要是太奶奶身体更灵活些，老人家说不定就要开始旋转跳跃为她的CP疯狂打CALL了！
世界怎么这么玄幻啊！
这才过了多久，他沈烨霖有了舅妈，还有了个疯狂追CP的太奶奶！
盛知夏忙推着轮椅过去，就怕陆奶奶不小心摔了，老人家这么激动，万一出了事儿都是她的错：“奶奶，您别……”
盛知夏想说话，陆奶奶抓住她的手，合不拢嘴：“夏夏，你真的跟小辰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婚纱照有没有啊？给奶奶看看。我们家夏夏穿婚纱肯定最漂亮了。”
一边问，陆奶奶还一边仰头看陆慕辰：“小辰啊，婚纱是哪家的设计啊？不是最好的，我们夏夏不穿的哦，你们怎么也不拿来让我参谋参谋嘛，不把我这个老人家放在眼里呀？”
一个一个问题，像是孩童的懵懂，又是老人家的撒娇，陆慕辰顿时又成了被质问的核心。盛知夏可以不回答，但是他不能。
盛知夏本可以安心看好戏，现在却只觉得尴尬，婚纱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她跟贺以南结婚的时候倒是拍过，但是很遗憾……盛知夏这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再拍婚纱照了。
说出来陆奶奶会伤心吗？盛知夏的婚纱照也已经变成了她的遗照，她生前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遗物，因为，盛知夏已经是逝者。
陆慕辰抿了抿唇，镇定地回答：“婚纱照还没有拍，只是领了结婚证，婚礼也没有办。”
这倒也是事实。
陆奶奶顿时少女心满满，抓着盛知夏的手，哄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夏夏你高兴吗？你要结婚啦！”
盛知夏喉咙里好像卡了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这个问题是抛给她的，她仰头看了眼陆慕辰，笑着回答道：“是的，我很高兴，奶奶。”
都是为了配合老人家的情绪，说话和说实话也没有分别，陆慕辰还不是在半真半假地回答？
事件是真的，人是假的，真真假假，都无所谓了。
陆奶奶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想了想道：“让奶奶想想，婚纱啊、首饰啊，这些都让奶奶给你置办，奶奶有钱，留着也不能带进棺材，都给夏夏买衣服、买珠宝，什么都要最好的。我们陆家的媳妇儿要让人羡慕嫉妒恨才行。对，什么都要最好的。”
事情似乎已经脱离控制了，陆奶奶抓着盛知夏的手，要往玻璃花房外走：“小辰，我们出去散步啊，一边散步，一边聊一聊你对婚礼的想法。奶奶要听你的想法。你要是没有好的计划，随随便便给夏夏一个婚礼，半点惊喜都没有，你就是‘大垃圾’。”
盛知夏：“……”
沈烨霖：“……”
陆慕辰：“好。”
老人家行动还是有点不太稳当，陆慕辰要去扶，陆奶奶却把他推开，指了指坐在轮椅上的盛知夏：“我不要你服，夏夏的腿不好，你让她自己推轮椅啊？才嫁给你一天，你就这个样子，‘大垃圾’。”
“太奶奶，您……”沈烨霖话都到嘴边了，还是给咽了下去，他太奶奶这是新学了一个词汇是吗？稍有不满意，就骂他舅舅是“大垃圾”。
沈烨霖恨不得用眼神瞪死楚媛，怎么她一来，惹出这么多破事儿？给他舅舅下了迷魂药就算了，男人嘛，总是有点软肋，说不定是一时兴奋领了证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太奶奶怎么也中招了？也被下了迷魂药？楚媛这死丫头是巫婆转世吧？
沈烨霖在心里腹诽的时候，盛知夏解释：“我没事的，奶奶……”
她真的可以自己走。
“夏夏，你别帮他讲话，男人哪，不能惯的，惯着惯着，惯成了大猪蹄子，我们陆家的男孩子不能当大猪蹄子的，不能的。”陆奶奶一句话就把盛知夏堵死，这个理由，完全无法反驳。
“大……大猪蹄子？”沈烨霖的牙齿都快咬碎了，他太奶奶都是从哪里学的词汇啊？他舅舅是不是面瘫？还是耳聋了？听不见？没反应？无动于衷？
是的，陆慕辰的脸色毫无变化，无论是被骂“大垃圾”还是未来的“大猪蹄子”，他都没什么反应，仿佛是恭顺地默认了奶奶说的都对。
“沈烨霖。”
沈烨霖正看他舅舅看得出神呢，冷不丁听见他舅舅正在盯着他，还叫了他的名字。
“啊？”沈烨霖一呆。
他舅舅却已经走了过来，一把将陆宝儿抱了过去，命令道：“你去搀着太奶奶，小心点儿。”
沈烨霖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去搀扶太奶奶。
好吧，他舅舅厉害，女儿他抱着，才娶进门的小娇妻他推着，两个都不落下。
“可怜的Crystal。”沈烨霖叹气，就见陆宝儿被她爸爸抱起来之后，小小的身体伏在她爸爸的肩膀上，用手背偷偷地抹眼泪，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有了新娘，就不要我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