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岳恒说得轻松,但我知道他和岳致这段时间谁都不好过。
明明是亲兄弟,互相却没半点的感情,两人见面的第一感觉就是对对方的不喜。对于他们来说,对方就是来蚕食自己地盘的洪水猛兽。
似乎有的蛇天生习性也是如此,先孵出来的小蛇会吞食掉其他的蛋,对于他们来说那些可不是什么兄弟姐妹,而是未来一天可能发展出来的敌人。
所以当岳致打电话约我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一把,隐隐担心他会玩什么花招,最大的可能就是拿我要挟岳恒。
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瞒着岳恒先去见一见。确定对方的目的在见机行事。如果岳恒知道我的心思,一定不会允许我做出这么危险的决定,
想了想,我还是在上衣口袋里藏了只录音笔,万一说了什么对岳恒有利的话可以录下来作为证据。退一步说,万一对方想要陷害我,我也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为了安全起见我又把手机拿在手里,拽过袖子盖住。准备好如果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就想办法和对方周旋,悄悄通知岳恒来救命--毕竟我一直不是个多大胆的人。
岳致到的时候我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还是那么标志性的‘好人脸’,对方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呵呵,真是虚伪的两个人……哦,不对,我只是顺着他说的而已,只有他是那个虚伪人而已。至于我自己,我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明明就是约好了在这见面的,有必要装作一副‘缘分啊居然在这碰到你’的样子吗?我在心里狠狠的吐槽着,脸上还得保持着友善的笑容。
摸了摸笑的快要僵硬的肌肉,我在心里泪流满面,我容易吗我。
“左小姐还是这么拘束啊。”岳致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觉得左小姐很怕我?”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岳先生想多了。”
我曾在港剧里看过,与对方交流的时候做一些敲打桌面等动作一般是下意识的想要催眠对方,先是问一些多余的问题,给对方形成概念之后才会进入主题。
当次数多了之后,对方就会下意识的把这些小动作和说实话化成等号,容易露出马脚。这个男人也是个心思活络的。
虽然我知道电视剧里看到的内容不可全信,不过这个男人给我的压迫感太重,我宁愿相信这些足以让我自救的东西--何况据我所知,许多小说电视剧里的东西也不全是没有真实性。
“没有吗?我看左小姐和我哥哥相处的时候就很自然,让我很是羡慕啊。”
“没什么好羡慕的。”我有些不耐烦了,“你平时也喊他哥哥吗?”
我不明白他把我叫出来的目的,让我有点心烦意乱。明明知道对方很可能就是故意这么做,好让我无法保持冷静,我还是狂躁了。
“当然,事实摆在眼前,我也无法拒绝不是吗。毕竟岳家的董事长不是我,是我父亲。”
我抬眼看向这个比岳恒更加年轻的人,白皙的皮肤苍白如纸,看起来似乎不止一段时间的病秧子了。原先只觉得他文质彬彬,仔细看起来还有几分病人特有的虚弱。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这些在上流社会出生的孩子。哪怕吃好穿好,该有的温暖却一样体验不到。
岳恒是私生子,他从出生开始就是被周围人所耻笑诅咒的。尤其是我们国家这封建的地方,虽然宣扬着什么人人平等,却从未真正给过这样的机会。
周围人一定会指指点点,野种,小三,情妇,不要脸,一定充斥他的童年。也许他母亲在世时,那个真正疼爱孩子的女人还会流着泪捂住儿子的耳朵,告诉他不要怕。
可是他的母亲终究还是去了,留下小小年纪的他独自面对这一切。所以岳恒才会更加早熟,比同龄人更加拿得起放得下。
但我想岳恒还是比眼前这个人幸运的。虽然岳恒的父亲不曾对他上过心,没有成长在父亲的身边,但他的母亲至少是实打实的疼爱他,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
可是对面这个年轻人,他从出生开始就带着岳家下一代继承者的荣耀。表面上光鲜亮丽,走到哪里都是中心,一大群人屁颠屁颠的围着他转。
但是事实上呢?他恐怕要付出比被人更多的努力才维持他优秀的表相。他不会让外人说他们岳氏集团的公子哥是个涂有家室外表的二世祖。
在他们那样的人眼里,及时身边围有大批大批的女人又如何,只能玩玩而已,他们终究是会娶对自己有助力的女人。
不像我的岳恒,他的母亲曾给过他温暖,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最重要的一笔。让他可以看清最重要的是什么。可是这份勇气,也不是他们可以理解的。
而这些身份带给他们的骄傲更是明显,他们的骨子里就被刻上了桀骜不驯,他们高傲的藐视众人,自以为是的想要操控别人的人生。
可怜的是这个年轻人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却遭遇了车祸,一夕之间物是人非。天子骄子变成了无法站立行走的废人,这恐怕需要多么大的意志力才能挺过来。
而他的父亲却没有在他的身边鼓励他,支持他。在他最需要父爱的时候却一转眼剥夺了他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告诉他其实他的父亲早就在外面有个儿子,一个比他还大的儿子。
多么可笑的事情啊。上流社会的人总会有几个私生子到可以理解,这在圈子里恐怕是没有明说的共识--可问题是,这个私生子比正统儿子还要大,那么就成了一个笑话。
你和你的母亲该有多傻才被一个男人耍的团团转,连他外面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都不知道?树倒猴散的道理谁都懂,恐怕那些往日里围着他转的跟屁虫全部转身开始拍岳恒的马屁,那个时候这个少年恐怕是恨的吧?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些阿谀奉承的势利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换成谁,恐怕都没办法原谅--反而恶心的想吐。
但也许,就是这份恨意才支撑着他熬过最难熬的时间吧。变成现在这样处变不惊的样子,越心思深沉,当年就有多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