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武植只是请客吃饭,决口不提其他事情,黄堂大怒,便在回家的路上,到处张贴段子,编排武植,三寸丁谷树皮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潘氏也成了弑杀丈夫的恶妇。
只是黄堂到了家中,才发现武植已经暗中派人帮他重建了房舍,还置办了家具,黄堂追悔莫及,但是故事已经流传出去了,更是被施耐庵写入了水浒,更改不了。
无独有偶, 著名的负心汉陈世美,被包大人铡了脑袋的家伙,竟然也是千古奇冤!
清初有个官员叫陈熟美, 官声很不错,清正廉洁,他的妻子名叫秦馨莲,同样是夫妻恩爱,伉俪情深,那为什么会变成陈世美抛弃妻子,又派人杀害原配呢?
敢情也是出在朋友身上,有人找陈熟美办事,走关系,陈熟美给拒绝了,朋友怀恨在心,就在《包公案》里,增加了陈世美的段子,借着包大人的铡刀,杀人泄愤! 据说曾经有戏班子跑到丹江口去演出,结果被陈家后人把戏班子都给砸了。
用戏曲编段子报仇,这是古已有之,如果追溯滥觞,多半就是赵宗景提到的登徒子,那是更大的一桩冤案……宋玉是屈原的学生,据说长得不错,文采斐然,很有女人缘,到处都有美女盯着他。有一位老臣,就告诉楚王,说宋玉好色。
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宋玉就颇会穿凿附会,偷换概念之能。
他写了一篇《登徒子好色赋》,说什么自己被美貌的邻家美女盯了三年,素丝无染,什么都没发生。可告状的老家伙,妻子明明丑陋不堪,却还生了五个孩子,究竟谁是好色之人,一目了然。
天可怜见,明明是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模范丈夫,竟然成了好色之徒的代名词,你说冤不冤? ……
上面三个例子告诉你,轻易不要得罪文人。一旦得罪了他们,这帮人就会穷尽一切办法,使劲儿编排你,弄出种种不堪的言词,让你声名狼藉,被万世唾骂……
不过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有人编段子骂你的时候,也就证明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靠文字泄愤。就像眼下的王宁安。
弹劾拿不下他,对战,打不过,暗杀没机会,下药也不成……唯有用手里的笔,挖空心思,使劲儿编排,把王宁安写得越不堪越好,下场越惨越好。
颇有画个圈圈诅咒你的神韵!
“二郎,据我所知,市面上能找到写你的话本已经不下几十种了,回头我给你挑几个精品,送来瞧瞧?”
王宁安气得无力反驳,“算了吧,他们用这招,也证明他们实在是没招了,所以说……其实还是我赢了!”
赵宗景愣了半天,只能伸出大拇指,无奈赞美道:“你真会安慰自己!”
吐槽够了,赵宗景才想起来问正事,“对了,二郎,这个科举是怎么回事,莫非宗室子弟也能参加?”
其实大宋对待宗室的问题,是分成两个阶段的。
赵二弄死了他哥,抢了皇位,自然很忌惮宗室子弟,生怕别人学他,夺走了皇位。
所以赵二之后,对宗室限制很严格,基本上和明代差不多,就是当成了猪养,有宗室王爷乔装微服,去市面上游览,结果被御史告诉了朝廷,就遭到了严惩,连王位都丢了。
到了赵祯这里,其实对宗室已经放松了很多,但是他们还是没法参与到朝政当中,绝大多数只能当富贵闲人。
按照原本的历史,只有到了南宋,那时候宗室子弟已经几十万人,朝廷根本养不起,就只能放开,准许宗室子弟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只是不许做宰相而已。
由于王宁安的出现,宗室的改革比起历史上提前了几十年,显然,越早做,朝廷的负担就越小,对老百姓越好。
“朝廷关了一扇门,当然要开一扇窗……宗室子弟变成了普通人,不管是科举,还是经商,或者是从军,都没有问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王宁安笑道:“人活在世上,总是需要希望,对吧?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含着金汤匙,固然不错。可是从出生就能看到死,当一头锦衣玉食,无所作为的猪,远不如真正打拼,努力奋进来得爽快。你老兄应该感触最深吧?”
赵宗景下意识点点头。
王宁安的话还真说到了他心坎里。
在没有出使辽国之前,赵宗景就是个寻常宗室子弟,游手好闲,吃穿不愁,不担心温饱,但日子也没什么趣味。
可是自从去了一次辽国,又跑到岭南,还兼了皇家银行的差事,收复幽州之后,他也参与了。
回头看看这些年,简直比起以往要精彩一万倍! 家里的兄弟们都非常羡慕……只是……“二郎,我那些兄弟虽然都读书识字,但是他们可没有那么深的经史功夫,写起文章,也比不过那些专研十几年的文人……让他们参加科举,别是玩人吧?”
王宁安毫不客气道:“你那个笨脑瓜子能想到的事情,我能想不到吗?你听过别头试吗?”
“听过。”
赵宗景挠了挠头道:“不就是官吏之子,参加考试,需要和其他人分开吗!”
“没错,这次陛下也准备这么干,宗室子弟也有别头式,而且是十取其三!”王宁安呵呵一笑,“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当然够了!”
赵宗景眼睛冒光,浑身战栗。
分开考试,就代表宗室子弟不用和平民官吏一起抢位置,自己内部竞争。
一般的科举是十取其一,甚至更低,可宗室十取其三,成功几率比别人多了三成。
如果这都考不上,真该一头撞死了!
“二郎,果然够朋友,我这就回家去告诉他们!”
“等等!”
王宁安一把拉住了这个冒失鬼,“你可给我记住了,朝廷还没有正式宣布呢,我提前透露给你,已经是违规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非找我的麻烦不可!”
“行了,我知道!”
赵宗景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
事实证明,王宁安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宗室子弟个个手眼通天,朝廷刚露出一点风声,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当然了,相比之下,赵宗景的这帮兄弟知道的还是最早的。
北海郡王赵允弼提着一条生牛皮搓成的鞭子,在一排书房前面,来回踱步,老头子脸色凝重,就跟庙里的伏魔罗汉似的。
“你们都给听着,这次是和所有宗室子弟一起考试,陛下亲自出任主考官。你们知道吗?如果考不上,别人就会戳我的脊梁骨,说赵允弼不会教儿子!”
赵允弼拔高了声音,咆哮道:“老夫不会教儿子吗?别忘了,咱们北海郡王府,有两个王爷,咱们家三郎已经是东平郡王,所有年轻一代,那是首屈一指,你们也要像三郎一样,别给你爹丢人!谁要是落榜了,我扒了他的皮!”
赵宗景听着老爹的话,脸都臊红了,不敢抬头。
爹啊,你可真敢说,都是咱们一家人,别吹牛了行不? 我这个王爷哪是你教出来的,当初要不是我不听话,非要和澜儿明媒正娶,弄得颜面扫地,不得不和二郎去了一趟辽国,哪来的郡王爵位? 如果让兄弟们学我,首先就要不听你的话,和你老人家作对! 当然了,赵宗景还没有混蛋到戳穿他爹的地步,其实也不用他多说什么,一家人谁不清楚。
这几个兄弟全都闷头苦读,丝毫不敢懈怠。
一转眼,科举之期就到了。
赵允弼,赵宗景,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全都赶到了宗正寺,这里是针对宗室子弟的考场,足有上千名应考的人员,算上家属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赵允弼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像普通人一样,送自己的孩子来参加科举。老头子深深吸口气,拿起了准备好的篮子,挨个递给了儿子,嘱咐道:“去吧,好好考试,爹相信你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赵允弼把考试篮子都发下去了,一帮大小伙子提着篮子排队入场,老王爷突然感到了不对劲儿。
他一共六个儿子,除了赵宗景之外,还有一个能承袭爵位的,也就是说,只要四个人就行了,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 是哪个混小子掺和进去了? “爹,是大哥!”
赵宗景嘿嘿笑道:“兄弟们受苦,大哥哪里会独自跑了,再说了,万一有谁落榜了,恰巧大哥考中了,爵位就留给落榜的兄弟!”
赵宗景扬起了下巴,得意道:“功名啊,别管高低,还是自己挣来的有底气!不亏心,您老说是吧?”
赵允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老王爷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眼圈都泛红了。
孩子们有志气,没给自己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