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的诞生,对于正在轰轰烈烈改革中的赵国来说,可谓是注入了一股清泉,让紧绷着的赵国诸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虽然赵雍并没有对这个儿子表现出特殊的关心,却也是挡不住大臣们的祝贺。当然,谁都清楚,除非出现意外,下一任赵王的人选,绝对不会是这个小子。
之所以说,赵国诸人得以喘息,是因为赵国的改革在推行中,遇到了相当大的麻烦。而麻烦的根源就是官吏们的去留问题。
赵雍所积极推行的中央做加法,地方做减法的制度,不能说是不对的,然而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那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政治,实际上只不过是贵族的政治游戏,无论是加还是减,也只不过是各个贵族之间家庭成员的利益分配而已。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赵雍设计的政治制度初衷,是将权利收回到自己手中,所以他要求官吏任免必须通过自己,但是对于官吏推荐的候选人,他是没有选择权的,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决定权。下面郡县推举上来谁当郡守,赵雍也只能机械的决定,因为他无法提名候选人,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推举谁。
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郡县里的官吏,也无非是本地的豪强贵族推举出来的代言人,这种趁机加强自己家族势力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于是各个郡县关系盘根错节,和邯郸的世家大族也是藕断丝连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更多的,则是某位大臣的家将、家臣,充当了地方官僚。譬如李兑,就是出自赵成门下,无论他之前的身份是不是白丁,他只要想继续在官场混下去,就必须听从赵成的话。
当然,减少地方官吏人数,自然可以减轻国家负担,但是对于豪强贵族的冲击反而毫无作用。
即便如此,地方官吏们的叫苦声也是此起彼伏,也对,到嘴的肥肉想要吐回去,何其难也。赵雍也意识到,这又是一次穿越思维制造的麻烦。如果把官僚队伍比作一个池塘,那么整顿官僚队伍,就相当于将水抽干并注入新的活水。然而现在他做的,不过是将水抽干,但是活水——新的官僚成员——却没有源泉,这不是后世科举制度大行其道的时候,更不是公务员制度推行的年代,他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当然不被所有人接受。
赵豹和赵成也因为此事,多次找赵雍劝谏和商议,但是赵雍清楚的知道,如果就此认错,那么自己的权威性就必然会受到打击,以后再想推行新的法令,也定然会遭到抵制和反对。甚至于之前所施行的所有法令,也都会被推翻,这是他不能加接受的。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若是不改变而强行推行下去,那结果就可能会像尉僚所说的:身死族灭。
进退两难之际,赵何出生了。赵雍总算是找到了借口,以庆祝新公子诞生的名义,缓行官吏改革。何者,儋也,也就是承担的意思。赵雍对这个新出生的公子命名,除了因为那句诗之外,对于自己的心中苦闷无人分担的感叹,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不过,赵雍和贵族们对立的关系越发明朗起来,乐毅和尉僚给他的建议时,以战争转移矛盾。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使者悄然来到了赵国,让赵雍找到了矛盾的发泄口。
“成陵君千里迢迢来到邯郸,拜见寡人,不知何事?”
含元殿上,赵雍和乐毅诸人正襟危坐,看着同样坐姿端正,但是眼神却掩不住心事的成陵君,很显然,此人别有用心。
“在下是受我家大王所托,前来祝贺大王新添公子,相信赵国定然能在赵王的带领下,强盛若斯。”
成陵君倒是没有说谎,的确是受魏王嗣的托付,到赵国前来祝贺的。魏王嗣的想法很实际,继续和赵国作对是不变的国策,但是两国要保持表面上的和气。如今秦国和赵国结盟,暂时秦赵两国之间不会有大的争斗了。这个时候,魏国要做的,就是稳住赵国,而不被赵国攻击。同时,继续挑拨秦、赵两国之间的关系,加强秦魏同盟,这就是后话了。
而成陵君知道魏国有这个想法之后,也清楚魏王碍于面子,不知道该派谁去,他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苦差事。
成陵君如此踊跃,而不担心在赵雍面前被羞辱,自然是别有所求。
“魏王一片心意,寡人还是心领的。韩、赵、魏三家源出晋国,自然要讲究同气连枝。此番魏王祝贺寡人,可见魏王对于寡人还是礼敬有佳的。”赵雍说完,下令让白虎殿负责拣选一些礼物,回敬魏王。
“大王之意,小使一定代为转达。不过...”成陵君抬头看了一眼赵雍,后者双眉一挑,问道:“使者可以有话要说?”
成陵君心想,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掩饰的,心一横,双手行礼,大声对赵雍说到:“小使还有一事,要与赵王商议。”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心想这家伙终于不藏着了,于是一个个打起精神,等待着成陵君的答案。
“在座诸人,无不是我赵雍能臣干吏,魏王有什么要求,使者但说无妨,不必忌讳。”赵雍鼓励到,他也想知道,成陵君在卖什么关子。
“是。”他横下心说道,“小使此来邯郸。除了转达魏王的祝贺之外,还要转达一人的要求,希望赵国予以支持。”
赵雍思衬一阵,“魏王有何事要拜托寡人?”
“不,不是魏王,而是另有其人。”成陵君急切的应道。
“另有其人?”
成陵君的话,让在座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成陵君,竟然还别有目的。而且,他是准备背叛魏王吗?
“是。此人也不是别人,而是我魏国太子,政。”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太子的意思,是希望赵王能够支持他成为魏国的相邦。作为报答,他将促成魏国和赵国结盟,以赵王为尊。”
成陵君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没等众人缓过劲来,就又抛出来一个让众人凌乱的消息:太子要当魏国相邦,这,可能吗?
“此事兹事体大,何况赵国无意干涉他国事务,使者此言,唐突的很呐。”赵雍意味深长的说道,看着成陵君,想看出他实不是真的是在邀请,而不是一个陷阱。
“此事绝非太子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之结果,还请大王三思。”
众人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难道又这等好事?
“太子虽然威望甚隆,但是政务经验欠缺,若是成为相邦,恐怕于国不力。何况,魏国人才济济,何必太子非要抢这相邦一职呢?”
成陵君踌躇了一阵,咬牙说道:“实不相瞒,魏国虽然人才济济,但是自从相邦田需去世以来,只有三个人能接替这相邦之位。”
“公孙衍,田文,还有,张仪。”尉僚神情淡定的说道。
这下轮到成陵君吃惊了,他之前的确听说过尉僚的名字,但是没想到,此人之才能,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不过很快就释然了,魏国之人不能在魏国施展才能的大有人在,也不多尉僚一个。
“不错。”成陵君说道,“自从田需死后,相邦之位呼声最高的,就是这三位了。而太子之所以想要成为魏国相邦,也是因为这三位的身份。”
说道这里,众人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想要请张仪回来成为相邦的,自然是代表了魏国亲近秦国的一部分人。张仪之前曾经在魏国当过相邦,而那也是秦魏关系最好的时期。这批人希望张仪回来,目的就是坐上秦国的战车,横冲直撞。
请田文做相邦的,自然就是亲近齐国的人了。田文刚开始来到魏国,还是公孙衍推荐的,作为保证齐魏两国关系的证明。然而后来,濮水之战,齐国和魏国也算是彻底断了关系,田文自然也就灰溜溜的跑回齐国去了。这些人想要把他请回来,目的也就是要修复齐魏的关系,保证魏国在短期内不受到齐国的进攻。
而想请公孙衍回来继任相邦的,目的就更加明确了:合纵抗秦。这可能是魏国少数还在坚持的大臣,公孙衍作为合纵抗秦的偶像和领袖,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回来,趁着秦国暗弱,组织联军再次攻打秦国,未必不能一战而胜,那样的话,魏国这几年所受到的屈辱,就可以一并雪耻了。
一个相邦之位,将魏国的官场派别表现的一清二楚。而这也是魏王嗣最头疼的问题。作为一个君主,他自然不甘于沦为秦国的傀儡,也不想和死敌结盟,而是通过战争决定胜负,所以张仪和田文,他都不希望两人成为相邦,否则,一个倾向于秦国,一个倾向于齐国,都是魏国所不能容忍的。而公孙衍,魏王对他的憎恨可以说是无以复加的,因为他久久不能忘记,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魏王,合纵抗秦定然能够取胜,结果五国联军不但没有攻破函谷关,还被樗里疾追击百里,让那时刚刚继位的魏王嗣丢尽了脸面,也从那之后,他对公孙衍,就真的毫无半点尊重了。这一次还有人让他回来成为相邦,魏王嗣自然不同意。
但是不从这三个人里面选一个,魏国的相邦,又该让谁接替呢?
“太子的要求很简单,希望赵国支持他成为魏国相邦,作为报答,魏国愿与赵国结盟,同进共退!”成陵君言之凿凿的说道。
历史上这个太子实不是叫政,恕我没有查到正史资料,这个名字是来自野史,但是这个故事是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