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国大军移师武遂?”韩王仓猛然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说道,“如今战况如何?”
“尚未知晓,只是知道如今武遂已经被秦军围住,危在旦夕。”
韩王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大殿里的诸人也是叽叽喳喳,显然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不下于晴天霹雳。
“诸位,可有什么计策?”韩王喃喃的说道。只不过他声音太小,下面的大臣们都在议论,显然没有人注意他说了什么。他只能再说一遍,却又不见有人搭理自己,莫名一阵烦躁,猛地将面前的几案踹了出去,大声呵斥道:“都是聋子吗?”
诸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赶紧请罪,唯恐当了出头鸟,被韩王惩罚。
“如今情势已经如此,大军踟蹰而不敢和秦军作战,而秦军一旦攻破武遂,则宜阳也是朝夕不保。计将安出?”韩王仓也收拾起心情,郁郁的坐下来说道。
诸人自然是拿不定主意的,于是逡巡了一阵,将目光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公仲侈知道此时此刻,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王,秦军虎狼之师,兵锋锐不可当,以我韩国之力,断然是打不过的。当初臣等商议,让秦军围困宜阳,然后大军齐至,前后夹击,定然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只不过兵员一直未能到位,实在是不敢轻易出兵。”
韩国人很郁闷,说起来,如今的韩国也算得上富裕的很,至少府库里的财物做不得假,说起来着财富比之魏国,想必也是不遑多让。但是偏偏,如此富足的钱财,却无法组织起一支高效强力的军队,即使给他们最好的战备条件,却依然迟缓而低下,这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兵员越来越少?为什么粮食储备越来越困难?这些事情,都在困扰着韩国人。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那么复杂,即便是商鞅这个已经作古的人,都能给韩国一个答案:商人作祟。
商人好不好?自然是好的很,可以说,若不是商人经商致业,国家的经济发展定然会是另外一种面孔。所以,即便是秦国重农抑商,也无法彻底断绝商人这份职业。
不过,商鞅之所以在秦国鼓励耕战,而非鼓励商业发展,就是因为商人这个职业在战国时代,对于诸侯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和诸侯之间的联系,完全可以依靠诸侯自己主导的商业部门来完成,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别人卡住了战略物资的脖子,也不至于被他国的间谍渗透。更重要的是只有将百姓束缚在土地上,才能让他们更多的播种和收获粮食,到了大战之时,也能够立刻整合成一支武装队伍。说到底,打仗打得是粮食和人口,只要这两年充足,就不至于一败涂地。
韩国之前对于此事也是非常重视的,但是,自从当年赵国开始向韩国购买武器开始,整个韩国就变得浮躁起来,很多人都转变了身份,开始当一些匠人,商人。既然你可以卖给赵国,就不能卖给其他诸侯吗?好吧,既然当官的不卖,我们这些百姓来帮着卖。于是,商业的风潮在韩国传播开来。
韩国和其他诸侯一样,对于商业的态度是非常暧昧的,虽然不支持,却也并不反对。更何况,由于条件的限制,商业的税收收入也是相对较低的,占整个国家大头的,还是农业税。
正是基于此,越来越多的人从土地上逃了出来,开始经商,而韩国的环境又不适合经商,很多巨贾便带着产业和财富迁移到了别的诸侯那里。
连年的战争,加上极低的生育率,造成了人口增长的减缓;商业的繁荣,又影响到了农业的发展,使得粮食成为最重要的战略资源;韩国本就土地稀少,人口有限,商业的繁荣实质上是破坏了韩国的战争潜力。韩国的粮价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疯狂的阶段,只不过这一切,都掩盖在了韩王的财富越来越多这一表象之下。
所以,韩国如今即使全国总动员,也未必能够集合起来三十万部队,而这里面能称得上精锐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样一直部队,拿什么和秦国去抗衡呢?
“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便如此,也必须让他们上前线去,否则,失去宜阳,顶多是三川郡被秦国霸占,而失去了武遂,韩国就要被秦国卡住咽喉了。”
武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此地恰好在轵关陉的入口处,和野王一前一后,前后呼应,控制着整个轵关陉。如果说野王是上党的大门和轵关陉的要塞的话,那么武遂就相当于轵关陉的大门。只要秦国占领了轵关陉,秦军就可以通过占领的原魏国安邑城,直接经过轵关陉到达韩国,而不费吹灰之力。是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臣只怕是引足救经,适得其反。”就在这个时候,张开地突然发言到。他多年前被韩宣惠王发配去了野王,如今又被召了回来,倒不是说当今韩王对其有多器重,而是因为韩王仓本身就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无论是山东六国还是秦国,他都是抱着左右逢源的态度,也正是如此,张开地才能回到新郑。
韩王眼神一眯,“此言何意?”
“大王,这些部队战斗力极其低下,根本形不成战力,以这些部队送去前线,无非是送了些奴隶给秦国。不但阻止不了秦国,反而会让秦国越来越壮大。到时候,不但解不了宜阳之难,恐怕连带着这个三川郡,都会在秦国的控制之下。当此时,大王将悔之晚矣!”
“荒谬!”公仲侈见到这个政敌又在反对自己,赶紧出来反驳,“秦国是英勇之士,韩国就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吗?张大夫此言,臣不敢苟同!”
张开地对公仲侈的话也是展开了嘲讽,一些跟随他的大臣也进来帮腔,当然,公仲侈的最随者们也毫不示弱,和张开地等人展开了对峙,两帮人在朝堂上互相吵闹,不亦乐乎。
韩王仓头疼的看着大臣们吵来吵去,非常无奈,他本来为了结关东诸侯的欢心,才将张开地从野王调了回来,同时,也是希望能够学一学当年申不害的手段,以权术驭臣下,恢复当年韩国的强大。
结果没想到,两派势同水火,而且提出的建议都是相反的,这让韩王仓非常头疼,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想再把张开地调走吧,结果张开地羽翼已成,轻易动弹不得,也就只能如此了。
“打又打不得,总不能听之任之吧?”趁着两派吵闹的有些时候,韩王终于无奈的插话道,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大王,臣以为,不如先接受赵国的条件,将野王交给赵国,同时让赵国派兵对抗秦国,至少帮助韩国躲过这次危机。当然,最好能够说服赵王,用其他城池来交换野王。”
公仲侈毕竟比张开地老了些,反应不如他快,刚要反驳,就见张开地又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对于韩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在此战损失了多少,而是能否将秦国人从韩国土地上赶走,并保护三川郡。”
“三川一失,则宜阳、武遂也必将成为秦国囊中之物,那个时候,即便有了野王,也无济于事。反而不如先允了赵国的条件,换来对方的出兵。只要能够保证武遂在我手中,那么即便宜阳丢失,也还有夺回来的余地。而野王也就失去了起意义。”
“试想,一个小小的野王,都在我韩国的包围之中,能有什么作为?”
韩王仓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对原有的想法有些动摇。公仲侈见此,赶紧去劝说韩王,结果他摆摆手,郑重对诸人说道:“无论如何,先行派遣军队前往有应急秦军,至少拖住他们。”
“至于,将野王交给赵国之事,寡人还要再考虑考虑。”说着,他又陷入了莫名的无奈之中。原来,这就是孤家寡人的感觉啊,他心有戚戚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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