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爸妈是做生意的,亏了一大笔钱,一时想不开,就一起跳了楼,留下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老婆婆说来不胜唏嘘,“真是作孽啊,孩子还那么小,当爸妈的竟也舍得撇下他。”
郁浓格听得也满腹感慨,不由对徐畅家抱了几分同情,若是父母皆在,恐怕徐畅家的人生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那婆婆你知道徐畅家是个怎么样的人吗?”郁浓格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打算录下来,让柳临章帮着一起分析。
“是个好孩子,读书的时候,成绩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人也听话懂事,每次见了我奶奶奶奶的叫,哎,真是可惜了,”老婆婆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他以前也和现在一样沉闷寡言吗?”郁浓格只见过徐畅家几面,了解不多,但是徐畅家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老年人一样死气沉沉,如同这栋破败的小楼一样,带着行将就木的气息。
老婆婆长叹一口气,“以前那真真是个好孩子,还不是为了他父母的死,我听说还欠了一大笔债,亲戚谁也不肯收留他,也没去上学,小小年纪出去打工,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
“婆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郁浓格见从老婆婆这里也问不出其他的了,便和她告辞,走到徐畅家的家门口等着他回来。
郁浓格回想着老婆婆刚才说过的话,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但是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
“算了,还是问问师兄吧,”郁浓格爽快放弃思考,转而向柳临章求助。
“师兄,SOS求救信号,音频发你邮件了,有发现立刻联系我,”郁浓格可不敢给柳临章打电话,唯恐再被问护照的事,非常机智地给他发了邮件。
柳临章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站在窗边,眺望深邃的夜空,皎洁的皓月挂在夜幕上,点缀着闪烁的繁星,地面上万家灯火通明,似与满天繁星交相辉映,下一瞬,电脑突然响起急促的提示音,打破了寂静。
柳临章听到这特殊的提示音,快步走到电脑前,一封邮件在桌面上不断闪烁,寄件人正是郁浓格。
柳临章打开邮件,下载了音频,音质绝佳的音响开始播放录音。
“生意失败,跳楼自杀,”柳临章在八字上写下这八个字,又在“生意”两字上画了一个圈,笔尖在白纸上轻点几下,蓦地顿住,他迅速打开先前郁浓格传给他的资料了,找到了死者周大福的部分。
周大福,男,52岁,京市人,做房地产起家,后涉足其他行业,名下拥有五家公司。
柳临章皱了皱眉头,又翻看徐畅家的部分,但是资料上并没有提到他想知道的内容,他只好入侵户籍系统,查到了徐畅家父母的名字,再在数据库里进行相关检索,很快一条12年前的旧新闻跳了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新闻很短,寥寥数百字,柳临章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同时也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郁浓格百无聊赖地蹲在徐畅家家门口,手机却突然炸响,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掉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接住,一看来电显示是柳临章,苦着脸接通了电话。
“喂,师兄,”郁浓格小心翼翼开口,心里想着,距离她发邮件过去也不过几分钟,柳临章这么快来电话,不会是为了骂她吧。
“你现在在哪里?”柳临章的声音无比严肃,甚至隐隐还带着几分急切。
郁浓格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在徐畅家家门口,在等他回来。”
“就你一个人?”柳临章眉头皱得像是打了一个死结,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心里的不安就像是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是啊,怎么了?”郁浓格不明白柳临章为什么这么问。
“马上离开!”柳临章腾地站起身,厉声道,“马上离开那里。”
郁浓格一头雾水,身体却快过思维,本能按照柳临章说的,马上往楼下走去。
“为什么要离开?”郁浓格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气喘吁吁问道。
“徐畅家的父母……”柳临章想将那段被尘封的往事告诉郁浓格,但是他刚刚开头,电话就突然被挂断,耳边听到的是嘟嘟嘟嘟的忙音。
柳临章神情一变,马上再次拨打郁浓格的手机,但是一直无法接通。
电话无法接通,柳临章就有预感郁浓格一定是出事了,他一边打开监控软件确定郁浓格的方位,一边给丁局打电话。
郁浓格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柳临章说的话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漆黑的楼道里还躲着一个人,直到脑后传来破空声,她才注意到,急忙闪身躲避。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漆黑的楼道里一闪即逝,却恰好照到了袭击郁浓格的人。
郁浓格瞳孔骤然剧震,一句“是你”脱口而出。
虽然徐畅家戴着帽子,但是郁浓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在黑暗中袭击她的人,是她此行的目的。
“呀!”徐畅家一声怒吼,继续挥舞手里的木棍,胡乱攻击郁浓格。
郁浓格竭力躲闪,但是楼道狭窄,很快她就挨了好几下,疼得她龇牙咧嘴,果断决定撤退。
然而徐畅家并不打算放郁浓格离开,一直追在郁浓格后面打,表情凶狠狰狞,活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郁浓格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感觉小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去了,这样生死危急的关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脚下一滑,郁浓格猛地往前栽去,失去平衡滚下了台阶,头重重撞到不知道哪里,她瞬间就晕了过去。
“哒哒,哒哒……”郁浓格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听到耳边一直有一个机械的声音在响,她慢慢睁开眼,一张大脸近在咫尺,吓得她本能往后仰,想要躲开。
“你醒了,”徐畅家坐在她对面,神情木然,不像先前那般凶狠狰狞。
郁浓格戒备看他,也不说话。
“我本来不想抓你的,是你找上门来送死,”徐畅家喃喃说道,与其说是在跟郁浓格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郁浓格心中一紧,她被双手反绑在了椅子上,双腿也被绑住了,想要逃跑,不切实际,而听徐畅家的意思,似乎是要杀她。
冷静!冷静!不能紧张!
郁浓格暗暗告诉自己,努力想着逃生之计。
别说她现在被绑住了手脚,就算没有,她也不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武力制服对方,划掉。
好言相劝,劝说对方放过自己,以对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好像也不可能,划掉。
等裴默闻来英雄救美,那大概只能让他来给自己收尸了,划掉。
思来想去,郁浓格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自救,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外,对裴默闻也抱了几分怨气。
都说了凶手是徐畅家,不相信她,她要是真的死了,变成了鬼,一定天天飘在裴默闻身后跟着他。
“你抓我,是因为你杀了周大福?”逃生无望,郁浓格破罐子破摔问徐畅家,就算是死,她也要做个明白鬼。
“对,是我杀了他,”提到周大福,徐畅家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扭曲。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郁浓格还不知道12年前的往事,想不明白徐畅家为什么要对周大福痛下杀手,分明先前还救过周大福。
徐畅家嘿嘿冷笑几声,“他对我好?!他对我就算再好,也无法补偿我这么多年受的苦!如果不是他,我爸妈根本就不会死,我的人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你父母不是跳楼自杀的吗,这跟周大福有什么关系?”郁浓格暗暗猜想,难道是周大福杀了这两人又伪装成自杀?
“我爸妈是自杀的,可这都是被周大福害的,当年他不过是个小包工头,撺掇着我爸妈投资一起做房地产,结果他偷工减料,建的房子都通不过验收,害得我爸妈亏得血本无归,还欠下了一大笔钱。”
“那些讨债的,天天来我们家,逼我爸妈还钱,我爸妈一时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这一切,全都是周大福害的!”徐畅家咬牙切齿,字字句句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郁浓格心里颇不是滋味,如今当年的所有当事人都已离去,只有徐畅家这个受害人被困在当年,至今无法走出来。
“你已经杀了周大福,也算是替你父母报仇了,现在你该收手了,”知道内情后,郁浓格对徐畅家同情不已。
“收手?”徐畅家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下来了,“你明白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这些年我孤零零活着,为的就是杀了周大福,现在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周大福害死了你的父母,他被你杀了,他已经为他自己的罪过承担了责任,你杀了他,你和他一样也是杀人凶手,难道你就不用承担责任吗?”郁浓格努力劝说徐畅家。
徐畅家听了郁浓格的话,眼中有些迷茫,他喃喃自语道:“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警察还不知道你就是杀人凶手,你现在去自首,还来得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自首?!”徐畅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比起自首,我更想去另一个地方。”
郁浓格的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下一秒,她的预感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