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还没有真正开打,就已经火药味十足。
尤其是舒然,她简直恨我入骨。
那双原本纯粹柔软的瞳眸,充斥着厌恶,甚至是恨意,那张脸仿佛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寒气逼人,又像是夏日午后的日头,毒辣狠绝,冷热交替,复杂至极。
我忍不住想,她必定是想杀了我,毕竟是我破坏了她对青梅竹马这个四个字的念想。
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她好歹是位淑女,即便是装出来的,也不该同我一般计较,她身后可是跟着一大帮记者,还有数不胜数的誓要永远追随她的粉丝。
在门口总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周围可是人来人往。
李盛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我知道,他是在给予我勇气。
章晚华也不用在公众场合闹,她冷冷地看了李盛一眼,僵硬地扯出了一抹笑:“你……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
说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今晚你带着她回家里来,我在家里等你,一直等,你既然有这个决心,我就有这个毅力。”
我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李盛沉着嗓音说道:“怎么?母亲打算摆鸿门宴吗?”
章晚华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但那笑容透着一股冷意,就像是结了冰的河面,突然被东西砸碎,给人一种十分生硬的感觉。
她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要说是鸿门宴,就算是地狱,你也得给我回来,如果你还认我们的话。”
然后,她转脸看着我,神情复杂,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讽刺:“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看来是我低估了你,那么今天晚上的晚宴,也希望你尽早来,不要退缩。”
她似乎看穿了我,知道我这个人总是犹豫不决,容易在关键时刻犯错误。
舒然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章晚华一把抓住,声音冷得吓人:“走了。”
她显然是不满的,好歹她同李盛你是一块长大的,怎么就被我捷足先登了呢。
“还不知道,你想留在这里被记者拍你么?”章晚华的声音里满是怒气,她倒是想在这里将自己的儿子狠狠骂一顿,可终究得顾及自家颜面。
舒然不服气地狠狠瞪我,不知不觉我就成了她的仇人,看她那架势,应该很想从我身上剜几块肉下来。
她转而有些委屈地望着李盛,试图在他那里得到一点可以缓解她此刻的痛苦的东西。
然而没有,李盛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低头对我说:“饿不饿,你想吃点什么。”
我轻轻叹气,好像我跟他的婚姻是受到仇视的啊,这一点真是让人头疼,不过我大概是永远都得不到眼前这位小姐的祝福了。
坐在离公寓最近的一家餐厅里,李盛拿着菜单点菜,我却在研究他的面孔。
鼻子高挺,眼睛深邃,睫毛也很长……他长得如此蛊惑人心,我却想将他私藏,难怪舒然她们要恨我了,只是我向来不喜欢勾心斗角,不然估计我也得像个疯婆子般,跟他的仰慕者吵吵闹闹。
那画面简直可以想象。
若是我一天战两个,也战不完,爱慕他的小姑娘太多,就跟雨后春笋似的,拔出一根会再冒出一个,我根本来不及招架。
“清妍,你是在为晚宴担心吗?这个你不用怕,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露面。”他将菜单递给服务生,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握在手中。
我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
不过还是决定去,不然,他的父母只会认为我软弱可欺。
他看着我笑了:“我以为你会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没想到还是只想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结果这只小野猫一回家就变成低眉顺眼的鸵鸟了。
小姨用一双快出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她不说话,我也不好开口,只能这么僵着。
罗女士倒了杯水,坐在一旁劝:“你气什么呀,我还没气呢,换成以往,我一定把她打一顿,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婚姻这种事最好还是孩子自己做主,不然以后她会怨我呀,你说是不是?”
小姨将手里的遥控器狠狠按了个遍,电视也跟着不停地换台。
想必她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毕竟我之前答应过陈泽,会好好考虑我跟他之间的事,这一点,是我疏忽了。
“你不用在这里当和事佬,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们去登记的户口本还是你给你那位不得了的女婿的。”
“这话讲的就没意思了,是我给的又如何?我看两个孩子处的挺好的,不想让他们整天在那里纠结来纠结去,所以就想着,不如干脆点,早点结婚算了。”
她将那杯原本准备给小姨的水喝一口,叹了口气,又道:“你以前总说我执迷不悟,可我现在要说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你想,他们两个这么多年,都是以姐弟相称,再说,我们周围的人哪个不知道他们是姐弟关系。”
我捏着一个还没削完皮的苹果,心里忐忑不安,看小姨这神情,似乎是埋了一颗炸弹,她每次生气时,就像孩子一样,总是鼓着腮帮子,然后一言不发。
小姨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挪向别处:“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做,还不是因为……因为……”
她突然哽咽起来。
罗女士跟我都吓了一跳。
小姨很少哭,听老妈讲,当年外婆去世地时候,她也没流泪,还挨个劝慰其他人,说人死如灯灭,再悲伤再难过,也是徒劳。
那个时候有很多人都说她冷酷无情,连一滴眼泪都不愿为父母掉,可是如今,她却是满眼含泪,脸色苍白如雪。
她忽然望着我:“你们一块长大,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他性子冷,虽然有时候喜欢讲一些混账话,但他从来不开玩笑。”
小姨,我叹气,伸手抱住她。
“阿泽会不会真的出家,清妍,我很怕,如果是别人,我倒不怕了,毕竟红尘这个东西是不那么容易看破的,然而他不是。”
陈泽还是个孤儿的时候,被寺庙收养过一段时间,据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回忆,那位抱着陈泽的大师说,孩子跟佛家有缘,只是未经历红尘,不知其韧性,不如到这世俗中走一遭,说不定会意想不到的结果。
稍微长大一点,陈泽的性子就显现了出来,他不愿活在复杂的世界里,但无奈周遭都是挂着诱惑的果实,每一颗都散发着甜美的香气。
他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直到后来,他发现他喜欢上一个人,他的世界才一点点安静下来,但那颗心却是躁动个不停,让他纠结痛苦,如同河岸两旁是天差地别的风景。
久久没能入眠。
我真的没想到,陈泽从那么早就开始喝喜欢我。
就连我的英文单词卡,也是他熬着夜给我做的,大概是因为太精美,所以我根本没有往其他方向想,还以为他是买给我的。
如果不是小姨告诉我,我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陈泽竟然是一个有缘的人,可是我认识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喜欢拿捏别人软肋的人。
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复。
先前同李盛父母的那顿饭,吃得我那叫一个消化不良。
偏偏章晚华一直盯着我,她想从我的身上挖掘点什么,但实在可惜,我跟她印象中的狐狸精不一样,我不会狐假虎威,也做不来阴奉阳违。
高中时,同班乃至全校的学生也都认为我是狐狸精,将她们供奉在神桌上的王子给抢走了。
但后来惨痛的事实证明不是,我若是狐媚之人,必定有手段将人牢牢圈在我手中,可惜到最后,我连王子的影儿都没看到。
“顾小姐,你不觉得这件事太仓促了么?”李仲和夹了一块子青菜,态度温和。
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他这是在旁敲侧击。
既然他们从李盛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就想着对我展开攻势。
李盛正要开口,却被章晚华制止住,她心里着实不高兴:“你就那么护着她,就算她是你的心肝宝贝,但我们你是你的父母啊,问几句话怎么了,又不会吃了她。”
她恼怒,只因她痛恨自己不能一手掌控儿子的婚姻。她气愤,怕自己终将失去权威,没有人再将她的话当回事。她苦闷,恨不能将儿子困在牢笼中。
神色几番变化后,她最终表示,这桩婚姻她不赞同,但她又在极力为自己解释,说自己不是那种有着封建思想的人,而是门当户对不会造成太大的隔阂。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他们的家世。
李仲和也不顾李盛难看的脸色,向我说道:“婚姻不是儿戏,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我想顾小姐是明白的,毕竟你是结过婚的人。”
我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汤汁顿时溅落在我手背上。
原来,这也是我的软肋,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友善,对于离婚的女人,很多人依旧抱有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