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悦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湿漉漉一片，她又向我靠近了几步，时间好像因此而变得缓慢起来。
“对不起，清妍姐，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来着，可是一直找不到时机，我想，我想请你原谅我……”
原谅啊，我半闭着眼叹息，这孩子把事情看得也未免太过简单了，我没有走法律程序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仁至义尽。
接下来她说了句什么，我已经不在乎，只是还想提醒她一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我没有必要原谅你，当然，你也不要觉得我无情，毕竟当初我也是这么对待萧慧的。”
她怔住，红着眼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我，好似我不原谅她就是我的罪责。
“清妍，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少奶奶不能出门呢，我可是听说李家管你管得特别严，就跟看小孩似的。”万经理的出现，简直是恰到好处。
他的肤色看起来白了不少，精神也十足，看来万结香最近很乖，没有去给她这位老父亲惹事。
想必他也看到了一旁红着眼睛的小姑娘，不过他并未多看，他很狡猾，韩悦去总部，有他一部分功劳。我倒想当面戳穿他，但毕竟怀了孕，不愿这种时候出什么意外，不然李家人都会吃了我的骨头。
“我又不是犯人，怎么就不能出门。”多少还是心虚，我故作淡定地喝水，“对了，我刚刚看到舒然，她好像跟这次的拍摄没有关系吧。”
万经理顿时愁眉苦脸，五官都扭曲了不少，看来，对于这位大小姐我们都很头疼。
他皱着眉头说：“她是临时加进来的，条件还挺多，你大概不知道，她现在跟一个导演好了，那导演在圈子里很有人脉，早些年我们也相识，所以我不得不卖她这个面子。”
我点头表示理解。
接着他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韩悦：“我听说你到现在都不肯原谅她，其实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就当你是在帮她好了。”
对于他的这番言论，我简直目瞪口呆，张森秀也不禁愣住，这大概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听的最奇葩的言论了。他还说得理直气壮，好似我天生就该被人偷窃，既然如此，我何苦要几夜不眠去创作。
亏我以前还将他当做正义之士，没想到，到头来他插刀插得最狠。
他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还怪我不懂事：“大家都是同事啊，而且她一进公司就是你在带，你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算了。你现在怀了孕，也不好动气不是？”
我沉默，想起韩悦初次进公司时的模样，她慌里慌张，以为自己迟到了，连气都没喘过来，就让我罚她。
那时候我的心软成了一片，觉得这样的姑娘实在太少，难能可贵。
张森秀到底是我的知己，她三言两语点出问题关键：“帮她有很多种方式，唯独不能用这种方式，万经理，我们公司能发展成如今这种规模，靠的是偷窃么？”
万居业瞬间涨红了脸。
或许这就是埋没创新者热情的时代，被别人剽窃，不带要心存感激，还得拱手相让，否则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做人。
如果这样这种说法，我想我是挺不会做人的。
首先，我并没有将我的作品双手奉上；其次，在她道歉以后，我也没有选择原谅她；最后，我还冥顽不灵，试图纠正她以及他们。
这是不对的，万经理这样告诉我，他把我对他仅存的一点尊敬给消耗没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万经理并不想善罢甘休：“我知道我现在讲的这些话，让你觉得不舒服，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犯了点小错，也没什么。更何况她现在去了总部，清妍，别太小气，原谅她吧。”
接着他跟我举了很多例子，说那些红遍大江南北的作品很多都涉嫌抄。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看重的都是利益。再好的作品，如果没有人气，不能够带来巨大的影响，那也等于没用，就像是放在阴暗角落里的武侠小说，如果没有人发现它，那它还是没有价值。
我一直没有吭声，我感觉我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万经理，你能把你这刚刚讲的话再重复一遍吗？”这个熟悉的声音让我顿时拥有了安全感。
我转脸笑着看他：“你怎么来了，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我不放心你啊。”
很暖心，我突然很想扑进他的怀里，可这样不但孩子气，还会招来闲言碎语，我盯着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李盛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将我护在怀里。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神思也变得清明了。
万经理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两声，同李盛打招呼：“没想到李总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也是这次广告的投资方之一，怎么不能来。嗯，我不来的话，你大概会将我夫人欺负得没地方躲。她一向胆小，但也容不得你这样欺负她。”
万经理脸色一白，连连摇头。
李盛冷冷地看着他：“不过万经理刚才那番言论实在是太精彩，我觉得有必要发布到网上去，让网友们也帮忙评论一下你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到时候我们就看看，是不是每个人都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这个时候的万经理脸色更加苍白，但他依旧保持微笑：“其实我刚刚讲的都是玩笑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年纪大了，脑子容易糊涂，总是说一些没边没际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只老狐狸果然狡猾，每次他遇到什么事都会把过错推到自己的年龄上，以至于我觉得年龄太无辜。
“既然这么糊涂，那就不要坐在这个位置上，省得浪费时间跟精力不是吗？刚才有些话我也听到了，虽然听的不多，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既然你这么喜欢一个偷窃别人东西的人，那你就将自己的东西送给她好了。”
万经理的面试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
李盛将我往怀里带了带：“万经理，你早年不是收藏了一枚印章么，现在价值不少钱。你这么大方，我想送给别人应该没有问题吧，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拿出来……”
“好了，李总，你不用再明嘲暗讽了。”
说到底，他就是个自私鬼，讲话讲得那么大方，好像让他把全部东西掏出来送给别人，他都会乐意。可真叫他往外掏一样，他却比谁都心疼，用他一样东西，就跟在割他肉似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张森秀是个好姑娘，她怕气氛搞得太僵，连忙出来调解：“好了，不要说那么多了，拍摄马上结束了，要不要我陪你……”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意识到我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嗯。”她的眸子里顿时露出笑意，“哎呀，这老公来了就是不一样，人立马精神了是吧？”
我承认她讲得很对。
李盛出现的那一刻，我的确心安了不少，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凄凉，为什么这世上存在像万居业这样的人？我还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声讨，他就给我扣上了一顶高帽子，还说我很固执，很不像话。
李盛捏了好几下我的手，我明白他的意思，跟某些人计较，永远都计较不完。
“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替你出这口气。”
我听他说这话，眼皮不禁跳了跳，这话实在别扭，就跟地痞流氓似的。我怕下一秒他就能从背后拿出一把大刀来，所以我及时地闪开。
还没走出去，就再一次碰见那位难缠的小姐。
她似乎认定了我就是她的仇人，所以每次看我时，那目光都冰冷至极，而且还透着一股凌厉。
仿佛变脸一般，她转脸看向李盛时，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阿盛哥，你是来探我班的吗？”
我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如果是我，绝对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想让我们的当事人并不在意，她横竖只想要个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对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你想多了。”李盛握紧我的手，说出这四个字。
我突然间很想流泪，因为他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一直以来，我都想告诉这位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不要活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想得太多，反而对自己不好。
大小姐的脸果然垮了下来。
大概现在的李盛跟她印象中的女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有点招架不住，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对了，你妈让我转告你，签证已经办好了，近期之内，他会送你出国。”
这句话的结果是，舒然在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中表现得很不如意，老是走神，让摄影师大为恼火。
后来他跟我诉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人，她觉得她是在俯视这个世界，所以目中无人，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会跟她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