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匆匆扒了几口,便带了几样展文彦喜欢吃的菜,准备给展文彦送过去。
“少夫人,其实刚刚展少回来过……”莫轻语准备出门时,古丽吞吞吐吐的说。
莫轻语惊愣,一双蝶翼般的睫毛扑闪个不停,“他有说什么吗?”
被莫轻语这么一问,古丽的面色变得局促起来。
她原本没有打算告诉莫轻语,但见莫轻语一言不发,脸上心事重重,那些话就是藏不住,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展少好像……好像拿走了您母亲的遗照……”古丽每天都会打扫摆放刘静遗照的那间房,因为是展文彦特意交代的,每天要上香,还要保持那间房的洁净,但是今天,她去打扫的时候,发现刘静的遗照不见了。
十点半的那段时间,也只有展文彦回来过,而且展文彦还是一脸的心事重重,古丽猜想,一定是展文彦拿走了。
“你说什么!”莫轻语一颗心倏然紧绷,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般的再次证实,“你是说,文彦拿走了我妈妈的遗照?”
“恩!”古丽心怀压力地点了点头,本还想说什么,但莫轻语已经离开了房间。
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没有热辣的太阳,天空沉闷得随时都可能来一场暴雨的迹象。
莫轻语驱车赶往医院的时候,心里越发的失重,感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一样。
车子抵达医院,莫轻语直奔孟萍的病房。
医院很安静,即使有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穿梭,但没有任何大声喧哗的人。
莫轻语感觉到自己背脊生出的汗水,还有手心被着急而攥出的汗液。
病房里,展文彦正拿着刘静的遗照给躺在病床上的孟萍看。
“你爸到底还是傻,轻语那孩子和她母亲长得这么相像,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孟萍看着那张遗照,面无表情的说。
“妈,我已经应了您的要求,希望您能配合医生给您做检查。”展文彦准备收起遗照,深拧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他知道自己手里拿的遗照对莫轻语来说就是全部,所以不光手头沉甸甸的,一颗心也如重锤压在胸口。
“我还没有命悬一线呢,你就这么顺从我的意思,如果你老婆知道你这么做,可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孟萍似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然而脸边却没有任何笑的意味儿。
展文彦双眼忽然深沉下来,眸中写满了寒意,薄唇轻启,“我答应您,并不是您无理取闹的资本。”虽然声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如针尖扎在孟萍的肌肤上,令她满身作痛。
“孩子,即便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也是秦姨娘,你对我,就没有半点尊敬之心?”孟萍从展文彦脸上看到的是无尽的冷漠。
“我一直敬重您,可我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展文彦深邃的目光落定在孟萍的脸上,依旧是如月光般薄冷的眼神。
孟萍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这些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逼迫展文彦答应她那些无理要求。
孟欣在世时,她便长留展宅,后来孟欣去世,把展文彦托付给了她,算是满足了她成为豪门阔太的虚荣心,可进了展家的门,她依然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才会那么迫切的想在展宅占得一席之地,特别是无意中知晓展文彦根本不是展振霆亲生孩子时,她开始谋生路一般的为自己和为展文彦争取属于他们的一切。
虽然展文彦对她一直是抱着厌憎态度,但平心而论,在想到自身利益的同时,仍旧不忘了给展文彦谋得一份。
“虽然莫轻语给你生下了展乐,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她心怀报复,到时候你将一无所有……”
“你简直就是冥顽不灵!”展文彦怒不可遏的同时,把刘静的遗照收藏好。
然而这一切,被站在病房门口的莫轻语全部听了去。
要不是护士与她打招呼,病房里正谈话的俩人压根就不会察觉到她。
听到护士的声音,病房里的俩人几乎同时回头。
孟萍面露厌恶之色,而展文彦却是一脸讶然。
她恢恢然的笑了笑,走进病房,沉默的看着护士给孟萍上完药,体内的愤怒已经化成熊熊大火,随时都可能爆发。
夫妻之间,怎么会不了解彼此的某些情绪。
展文彦见她手心握成拳头,好看的眼眸一直低垂着,樱唇拉直成一条直线,显然是生气的表现。
“轻语,走,我们出去谈。”展文彦语气低沉,仍能听出疼溺的味道。
莫轻语挣脱展文彦拉住她的手,离开病房前,深深地看了躺在病床上的孟萍一眼。
莫轻语已经领教过她挑拨离间的厉害,刚刚那句话被她撞听到了,一时间,很难对孟萍有好脸色。
因为不想影响到其他病人,莫轻语闷着头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医院大门口的一角,她才停住脚。
虽然没有抬头看展文彦,但莫轻语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清香味,还有他身上自带的那一股不凡的矜贵气质。
“对不起……”莫轻语还没有开口质问关于不经过她允许而拿走刘静遗照的事,低迷的道歉声就在面前响了起来。
莫轻语感觉涌在喉咙口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展文彦便把那些火候给她压下去了。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莫轻语抬头,望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却透发着冷峻气息的英俊的脸。
她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丝毫不接受展文彦的道歉,反而要和他杠上的意思。
莫轻语很明显的看到展文彦冷冽的薄唇轻轻一勾,以为他会说什么,久久,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在表示你的无奈吗?还是对我直接无语!”她眼里攒冒着火星子,加之语气追问之中带着浓浓的愤怒,显然有些咄咄逼人。
展文彦在一阵沉默之后,冷酷的脸上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他带着一份疲惫感的对莫轻语沉声道:“我知道你最近情绪不好,我也一样,但是轻语,至始至终,你都是我的妻子。”
他目光定然的看着莫轻语,似乎在坚定他说的那些话。
然而他那些动情至深的话,却换来莫轻语一记讽刺的笑。
她摇摇头,神情里尽是失望的意思,“你坚定的是展氏的一切,并不是我莫轻语!”
孟萍刚才警醒展文彦那句话,深受其害的种植在莫轻语的心间,她明明知道展文彦不是那种在乎身份地位的男人,即使是在乎,也不可能产生防备她的心理,可她偏要往那处想,说出来的话,既伤害展文彦,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展文彦眼眸深处似乎有千言万语道不尽,却在莫轻语这一句话之后,忽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没从身世的交错中缓过神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矛盾铺天盖地驶来,他想自己再够淡定,仍然做不到当那件事不曾发生过。
“如果你心里真那么想,我无话可说。”他没有给自己辩解,语气低迷得仍不失磁性。
“把我妈的遗照还给我!”她像是一个和玩伴闹僵的小朋友,惹急了开始计较自己曾对对方所有的好。
展文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莫轻语那句强硬的语气后,眼皮眨了眨,眼神里很明显的写满了不可理解。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他好声好气的说,自然是消化了她那一份气怒。
看着展文彦走开的背影,坚挺笔直,脚步的缓重,还是透露了他满腹的心事。
莫轻语手里的拳头越攥越紧,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情绪化,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本就心疼展文彦在这一场身世里的深受其害,却还是忍不住对他耍脾气。
很快,展文彦拿着刘静的遗照下来了。
莫轻语一把夺过,把黑布拿开,笑容温婉的刘静还在。
也不顾展文彦在面前,把刘静的遗照紧紧拥在怀里,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满怀彷徨的大哭了起来。
她蹲下身的那一刻,展文彦也跟着她蹲下身,准备伸手去扶她,可她却竖起了防备一般,不让展文彦触碰一下。
“你要是心里憋得难受,你可以说出来,哪怕骂我也好。”面对她的眼泪,展文彦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觉得莫轻语说什么气话都有情可原了。
展文彦的话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引发了莫轻语伤心的点。
碍于这里是医院,在一阵哭泣之后,她抹掉眼泪,突地站起身,换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要再随随便便拿我妈的照片给别人看,那是一种亵渎!”
刚才站在病房门口的那一刻,听到孟萍说的那些话,莫轻语气怒的同时,觉得自己身为刘静的女儿,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她觉得刘静到死,她都不能保护她。
当年的事情日嚣尘上,死去的人,难得安宁。
展文彦一双唇抿得很紧,莫轻语以为他无话可说,冷眉冷眼的看了展文彦一眼,“放心吧,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不会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