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行宫,小佛堂。
太皇太后此时跪坐在蒲团上,去掉了通身装饰,只着了一身净衣,满头银丝披散开来,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慢捻,视线淡淡的看向下首跪着回话的人,眉头轻皱。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身侧的嬷嬷冷声问道:“太皇太后跟前回话,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且说清楚!”
下首跪着的黑衣暗卫身上还带着伤,嘴角还挂着血迹,此时一个头磕在地上:“太皇太后,奴才也不敢万分确定。伤了奴才的人,那人当真和国师生的甚是相像。奴才此行中怕是中了剧毒,险些丢了性命。我大景最擅用毒的,非国师莫属奴才猜测,或许此人就是国师。”
“国师.”太皇太后轻轻的呢喃了一声,手上捻佛珠的动作也乱了几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问道:“院子里除了此人,可还有旁的可疑人士?你可瞧见六殿下了?”
暗卫沉吟道:“那家中,却不对劲,因着那人的缘故,奴才不敢靠近,只是匆匆一瞥间,似乎瞧见了黎将军。只是,咱们上次抓到的那个贼人,咬舌自尽了,但奴才在那人身上发现了皇家暗卫的烙印。应该出自摄政王府。”
他说着,面色又惨白了几分:“想来,太皇太后您猜测的没错,六殿下想来已经遭了毒手。那毒,应和皇上身上的毒出自一处,无药可解”
“放肆!”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忽然冷呵了一声:“胆敢如此诅咒六殿下,谁给你的胆子。”
随着这一声呵斥,太皇太后手上的佛珠应声而断,零零散散的散了一地。
“奴才不敢。”暗卫额头上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掉,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姓景的他到底要做什么?当真是要和他摄政王端一个饭碗了!”
太皇太后眸色微眯:“查,再给我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带的大队人马过去,哀家还不信,这天下莫非已经是他景万宁的了不成?”
“太皇太后也莫要太忧心了,猜测圣上中的奇毒,应当出自国师之手。若传言为真,说不定国师有法子可解。
再者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没有转机了。摄政王可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一直苦寻国师。可若那人真的是国师,他一直隐居在大荒地界,还和咱们六殿下待在一处,太皇太后您不觉得此事很是蹊跷吗?”
太皇太后侧头看过来,仍旧皱眉没说话。
嬷嬷小心地将丝线从她的手里头抽了出去,暗自松了一口气,立即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处理伤口。又一边儿处理,一边儿继续温声劝道:“国师如今的态度还说不准呢,也未必就和他摄政王是一条心了。再者,诚如太皇太后您刚刚所言。如今还没瞧见六殿下呢,说不定殿下安然无恙也未可知。您如今最要紧的是要保住身子,要不然,岂不是如了摄政王的意?”
太皇太后恍惚间又坐在蒲团上,任由嬷嬷给她上药,盯着地上一颗一颗的珠子,声音又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这话不无道理。小六这孩子受苦了,他若是在,那是最好。只不过,他若是出了事端,也是时候提前准备准备了。”
说话间,忽然看向嬷嬷:“阿素,淑妃当年流落民间的那个孩子,你查的如何了?”素嬷嬷瞳孔一缩:“回太皇太后,这目前有些眉目了。上些时日传来了消息,似乎流落大荒了。手下的人一直不敢松懈,想必,不用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了。”
太皇太后悠悠吐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男还是女。”
素嬷嬷笑着道:“当年摄政王费了那么多波折,该是个小殿下的。”
太皇太后眸子淡淡,下意识的摩挲手里头的几个碎珠子:“是啊,必须是个男子才行啊。”
素嬷嬷神色微闪,心里咚的一声,当下却也只陪着笑应声。
但愿这个孩子是个殿下吧,若是个公主,怕也不是个好命的。
正说话的功夫,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声响,下一秒就见安德海苍白着一张脸,被人扶着进了屋子里。方才进来,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可寻到了六殿下了吗?殿下人呢?这些时日受了苦了吧?”
太皇太后皱眉,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你还伤着,怎么出来了?此番,并未找到小六.”
“怎么会呢?奴才就是和六殿下在那一片树林中走失的啊,殿下聪慧,林子离村子不算远,想来该是能寻到地方求助才是”
说罢,他恍惚间死死的扯住身侧暗卫的衣领子:“你将那座山一寸一寸的寻过没有?殿下身子小,他藏起来了也是有可能的”
“太皇太后,奴才请命,亲自前去寻殿下。”
那回来回话的暗卫本已中毒,这会儿被安德海一番拉扯,恍惚间一口血喷了出来。
素嬷嬷瞧见太皇太后皱起眉头来,顿时冷着声音呵斥:“来人啊,还不快将人带下去好好医治。”
然后又看向安德海:“安德海,你怎可如此放肆,太后娘娘跟前,这般拉扯做什么?竟这般脏了太后娘娘的佛堂,还不快叩头谢罪。”
“行了,他也是担忧小六。”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哀家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如今伤成这个样子,身子里头余毒未清,合该静养。若是出门折腾一通,就怕你甚至挺不到小六回来。”
“太皇太后,是奴才将六殿下弄丢了,奴才愿意去寻回殿下。”安德海一头又磕在地上:“奴才中了这么个毒,也活不上几日了,奴才这一条贱命,若是死在寻殿下的路上,便也是死得其所。恳请太皇太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