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想着三天后,顺利拿到马少霖手中的远方日报股份。
可王佬吉字花档被扫,两兄弟被人追杀,属实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现在李安有事要办,马少霖也没死,他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等伍世豪让人查清楚双方的恩怨再说。
昨天就已经和李正涛约好了,他现在要去和对方谈码头上的事。
毕竟,想少费些手脚拿下码头上的地盘,还是有必要打通官面上的关系。
虽说指望他们帮自己搞定这么多工头不现实,但洗地,收拾首尾,总归是一把好手。
李安招了招手,一辆黄包车停在他的面前。
“先生,去哪里?”
“上环高街。”
李安上了车。
就在李安动身前往差馆的时候,另一边,油麻地,众坊街,一栋老旧唐楼内。
刀锋从上而下斩落,一股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龟裂的墙皮!
一名四九捂着脖子,软倒在地。
马世豪眼神凶狠,满身满脸的血污,手上握着一柄狗腿刀快步上前。
举刀正劈!
锵地一声,他身前手拿刀片的四九被斩地接连后退。
马世豪一脚蹬在对方胸口,将那人踹倒在地。
“哥,你有没事?”
他把马少霖护在身后,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
“.没事。”
相比于身手敏捷的马世豪,肥头大耳的马少霖就要狼狈的多。
他喘着粗气,满身的血污,身上堆叠的肥肉止不住的颤抖,手臂上皮肉翻卷的伤口有鲜血涌出。
“斩死那两个扑街!”
金牙驹手下,绰号骨仔的青年怒喝出声。连同他在内,身后一干人手提着明晃晃地家伙事直扑过来。
“啊!”
流淌着一串血珠的两根断指抛飞而出,这名马世豪的手下,嘴里刚痛哼出声,就被一刀斩在胸口。
狭小的公寓内,鲜血铺满了地面,高喝声和惨叫声彼此起伏。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只一会的功夫,马世豪仅剩的几名手下接连被对方斩倒在地。
“大哥,快跑啊。”
背部流淌着鲜血的男人一把拉开房门,冲马少霖两兄弟喊道。
在他脚下是三名被斩倒在地的四九。
手中狗腿刀劈斩,逼退身前四九,马世豪一把拉住马少霖,就往门口跑去。
“别让他们跑了。”
骨仔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脸上满是凶戾之色,提刀便追。
“快走!”
男人声音急切。
马少霖两兄弟刚一出房门,门就被他一把关上。
五六把明晃晃的刀片,朝着他狠狠地砍下来。
“熊猫.”
马世豪用力拍打着房门。
“跑啊!”
熊猫嘴里淌血,后背死死地抵在门上,用劲最后的力气怒喊出声。
“他们在这里,快点.”
一声大喊。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楼再次涌上来一群人。
“哥,快走!”
马世豪当机立断,拉着马少霖就往楼上跑去。
跑到三楼走廊,两人望了一眼底下的街道,没有丝毫迟疑,翻身跳了下去。
“嘭!”
马世豪翻身而起,一把拉起马少霖跌跌撞撞地逃离了众坊街。
渡船街一条小巷内,满脸血污地马世豪红着眼睛,咬牙切齿: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你不要急,冲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让我想一想。”
马少霖后背靠着墙壁,箕坐在地上,用牙齿咬破身上的衬衫下摆。
刺啦一声,扯下一块布条绑在手臂的伤口上。
马世豪眼睛一瞪:“伱什么事都要想,事事都比别人慢半拍,金牙驹的人会给你时间想吗?没等你想出办法,我们就横尸街头了!”
“干爹,还有手下这些兄弟死的够快了吧!字花档一夜之间被人扫光,干爹这么多年打下的江山说没就没了,够快了吧!
快,什么都要快,有什么用?!”
马少霖怒吼出声。
一切仿佛是噩梦一般,没有丝毫的准备,金牙驹的人就打上门了。
只一晚上的时间,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他眼睛瞪着马世豪:
“我昨天跟你说什么了?让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可倒好,竟然瞒着我,让十哥去杀金牙驹。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让金牙驹找到借口。”
“有没有借口有什么区别,金牙驹摆明了想吃掉我们,你要我忍气吞声,我做不到!”
马世豪打断马少霖的话。
然后把头偏向一边,语气坚决地道:
“总之,仇我一定要报,如果你没胆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
马少霖站起身来,满眼都是血丝。
他走到马世豪的面前,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是啊!我没胆,我胖的像头猪,可我不是缩头乌龟。要是冲动能解决问题,我现在就拿刀去找金牙驹了!”
“那你说怎么办?干瞪眼啊!”
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胸膛剧烈起伏着。
发泄过后,两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各自倚靠在墙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时间相对无言。
好一会,马世豪摸了摸口袋,从裤兜掏出火机和半包发皱的香烟。
他点燃一支烟递到马少霖嘴边,语气放缓: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冲动了。可干爹和这些兄弟的仇也不能不报。”
“仇肯定是要报的,但现在大家都是头脑发昏,你让我想一下。”
马少霖接过烟,深吸了一口。
冷静下来的马世豪也不再催促,点上一支烟一个人走到一边。
寂静的巷道内。
马少霖靠墙蹲坐在地上,默默不语。
昨晚的事太突然了,等金牙驹的人打过来,他这才从马世豪的嘴里得知,十哥竟然带人去了西环,准备做掉金牙驹。
可这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被打个措手不及。
十哥死了,干爹也死了,手下兄弟死的死跑的跑。
如今也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想报仇,肯定不能蛮干,只能是借势了.
怔怔的他,心中忽然一动,脑海中想起昨天打听到的情况,抬起头冲马世豪说道:
“我们去上环。”
马世豪蹙着眉头走过来:
“去上环干什么?上环离西环那么近,这不是送上门。”
“找李安帮忙,他不是要股份吗?如果不够,还有钱,字花档,财务公司,全部给他。”
马少霖眼神坚定。
上环高街,警署斜对面的茶楼内。
色泽浓厚的茶水从壶口倾泻而出。
李安的手很稳,茶水半点没洒出来,他将倒好的茶水放在对面男人的身前,然后坐了下来,伸手示意:
“李sir,请。”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李正涛轻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慢啜了一口。
热气腾腾地茶点被端上了桌,李安扬了扬手,伙计识趣离开。
李正涛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茶点,笑眯眯地看着李安:
“这次特地约我饮茶,有什么事吗?”
李安语气轻松:
“对李sir来说,应该是一件小事。”
“喂,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每次你师兄一跟我这样说,准不是小事。”
李正涛放下茶杯,表情夸张。
“怎么会?”
李安摇头笑道:“我的事,肯定不会让李sir为难。”
李正涛这才正了正神色:
“其实以我和你师兄的关系,有事你尽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这个先不急。”
李安摆了摆手,伸手示意:
“来,我们边吃边聊。”
两人相对而坐,李安一点也不着急,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和李正涛闲聊。
三四杯茶下肚的功夫,李安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
“对了,听我师兄讲,李sir和程建为了探长的位置争得不可开交?”
李正涛把嘴里的虾饺咀嚼咽下肚,撇了撇嘴:
“那倒也不是,虽然我们俩都眼馋这个空出来的探长位置,但决定权却在鬼佬的手中。
不是你立多少功,破多少案子,就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鬼佬都有够贪,给足好处,别说探长了,就是总华探长也没问题。”
李安眯了眯眼睛,笑着道:
“李sir手下管着这么多便衣,比探长权利小不了多少,凑足这笔钱应该不难。”
“怎么可能?”
李正涛喟叹着摇头。
“说到底,我和程建也只是高级探目,平常收的规费,大部分都上交了,能拿到手的比低级探目多不了多少,想凑足这笔钱还有不少缺口。”
“哦,看来这些鬼佬的胃口很大啊。”
李安有些惊讶地说了一句。
李正涛点点头,抱怨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一个探长的位置,少说也得四五十万,叼他老母的,我们辛辛苦苦捞的一点钱全送给他们了。”
顿了一下,他看向李安,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了,周探长打点花了多少钱?”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向对这种事不怎么关注的。
界限街的油水也不算少,应该差不多吧。”
李安含糊了一句。
“周探长运道好,有陈探长帮衬。还有那个雷洛,之前得罪了颜探长还被排挤,转眼就傍上了周爵士,就是总华探长也可以争取一下。”
李正涛语气带着几分羡慕。
毕竟,娶上一个能帮助自己的女人,吃上软饭,也是一种本事。
李安没接这话茬,而是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李sir还差多少钱?”
“嗯?”
李正涛疑惑地眼神看向李安。
李安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
“是这样,我最近倒是赚了点钱,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李正涛眼睛眯着,打量了李安一会儿,有些回过味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
“那还好,我应该可以帮上忙。”
李安豁然一笑。
李正涛脸上没什么表情,略作沉吟:
“二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你说是看你师兄的面子,我可不相信。
冒昧问一句,你这次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次李安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想要整个三角码头。”
李正涛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
“不可能的,三角码头处于上环至西环的海边,先不说有多少社团背靠码头,位于西环的那一段,那是西环警署的管辖范围。
我只是一个高级探目,没这么大面子。”
“但是你成为探长就不一样了。”
“你见过哪个探长亲自下场了的。得罪太多人,就是探长也不会有好下场。
上次帮你搞定的那些工头,都是些小社团的人,无关大雅,这次牵扯的社团太多了。”
李正涛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江湖人是过河卒,江湖路是不归路,码头上的那些地盘,都是那些混字头的人拿命拼出来的。
这年头,当差的比混字头的凶,是不争的事实。
但也得注意分寸,不能得罪太多人。
逼急了,狗都咬人,更别说这些用性命搏富贵的烂仔了。
二十万,不值当。
李安摆了摆手:
“先别忙着拒绝,我先前说过,肯定不会让你为难,自然说话算话,这些工头我们会自己解决。”
李正涛愣了一下,面色舒缓下来。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处理一下首尾。”
“什么意思?”
李安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算是混社团,谁没两个当差的朋友,还有西环差馆的交涉,这些官面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想这个应该没多大问题了吧?”
这个才是李安这次来找李正涛的目的。
码头上大家摆明车马,靠拳头说话,李安有信心扫平这些社团。
可这却是一个鱼龙混杂,黑白不明的年代,社团和当差的纠缠不清,有李正涛帮他处理这些麻烦,李安就能省事很多。
二十万听起来很多。
也只不过是六号码头一两个月的收入而已。
李正涛认真思考了一会,点头同意:
“这个就没问题。”
“那就拜托你了。”
李安脸上带出笑容。
接下来的闲聊中两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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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早茶,双方吃得甚是满意。
出了茶楼,李安也没再多待。
目送李正涛走进警署,李安在路边等了一会,招了一辆黄包车,往码头赶去。
半个钟头后。
黄包车平稳停了下来,车夫转身看向李安:
“先生,六号码头到了。”
“谢谢。”
李安递过去一枚硬币,下了车。
等他来到码头时,入眼的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