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的,陆霜降走在前头。
晏承楼落在后头,黑眸沉沉,里面全是前头陆霜降娉娉婷婷的身影,十八岁的小姑娘,身形单薄又高挑,背后望去,却是格外的青春美好的。
但晏承楼的脑海里却全是陆霜降方才与他说的话。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想女人嫁人后相夫教子。但是,我并不是这么想的,思想解放早在民国时期就传扬到咱们这了。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的,我不想成为一株菟丝草,缠绕着自己的丈夫活着。”
“我想成为一棵橡木树,和我的丈夫并肩共进。他富贵荣华,为我遮风避雨,我与他宠辱不惊。他落魄困苦,我为他遮阳避日,陪他风雨同舟。”
“晏承楼,我希望在能力范围内,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仅仅是柴米酱醋茶。你明白吗?”
晏承楼当时听得很认真,从头到尾都没曾打断她的话,直到她说完,他才慢慢地开口道:“——我明白。”
你不想做一只金丝雀,你想成为的是飞鹰。
陆霜降紧紧地望着他,心里却存了几分忐忑和不可言喻的心思,只想从他面上找出些异样来。
毕竟,没有几个男人会答应这样的事!
晏承楼:“男人有野心,女人也能有她的野望。你不过是恰巧有了和男人差不多的想法!陆霜降同志,我想和你结婚,不是想构造一个精美的笼子,折断你的羽翼,把你锁在其中。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也不会拘着你,我只想你,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这就本末倒置了!”
她不愿意随军,没关系,他可以休假回来看她;她想要做生意,没关系,他可以给她撑腰。
闻言,陆霜降不由有些愕然。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家,路上难免会遇上些好奇的人,陆霜降都只一笑置之。
等进了院子,就听到晏芳喜气洋洋的声音,“阿楼,阿霜,你们回来了啊!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等选好了日子,我们就来下小定。”
晏承楼应了声,换了干衣服,这才和陆霜降道别,“我先回去了。”
陆霜降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晏芳跟陆家人道了别后,这才与晏承楼离开,路上见他心不在焉的,拍了他的肩膀一记,“干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这才离开多久,就想上了?改明儿下了小定,你们就能正常交往了。我回去就瞅瞅日子,看哪个日子好结婚,就赶紧地把人给娶回来!”
晏承楼颔首。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不像是你了!怎么的,我刚看你和阿霜进门的时候,两个人氛围怪怪的,怎么,你莫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晏芳追问。“阿霜可是个好姑娘,小姑可喜欢着她,你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就是我也得没你好果子吃!”
晏承楼摇了摇头,眼眸幽深,里面仿若藏着暗黑野兽。
“是有一件事。”
晏芳:“好啊,还真有事儿!赶紧给小姑说说。今儿个人家小姑娘为了救你,命都不要了,你可还敢欺负人家啊,仔细说清楚!”
晏承楼简单扼要地把陆霜降之前的话说了一遍,顿了顿,他目露期待地看向他小姑。
“小姑……”
晏芳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一出,“不愿意随军?那岂不是得跟你娘住一起?你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就是阿霜再强悍,难道还能敌得过一个孝字?莫不是还想住在娘家吗?再说,人家不能随军,那是没有条件。你这恰好升了官,得了能随军的名额,她怎地还不肯了。这新婚夫妇,哪儿能不住在一起的?”
晏芳也没想到,陆霜降宁愿留在家里做那劳什子生意,也不肯随军的,莫非……
晏承楼盯着他小姑上下打量的视线,心中一紧,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道:“小姑,你看我作甚?”
“阿霜还额外问了你什么没有?”
晏承楼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问过我的年纪……”
顿时,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只余秋风瑟瑟卷落叶。
晏芳半晌,咳了咳嗽,清了清嗓子,安慰地拍了拍他,“阿霜应该不会嫌弃你年纪大,比她老。不然,她刚才怎么没反对这婚事。”虽然可能是因为定下了,没有面子好拒绝。
但晏芳还是安抚道:“再说了,这年纪大点好,会疼人啊!你比阿霜大了七岁……她已经满了十八了,那也就是大了半轮了。以后,你凡事都让着点,阿霜是个有主意的,你也莫与她争持就好!这男人娶老婆,就是为了疼的,晓得不?”
“……晓得。”
晏承楼虽然面上不显,头上却是被那“比她老”三个字砸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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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送走了晏承楼,陆谷雨就凑了过来,“阿霜,方才那晏同志给你塞了什么?”
她可看见了,虽然动作很快。
陆霜降摊开了掌心,露出了掌心那个云南白药的盒子。
“这是药?哎,你手怎么了?看着像是出血了,给我瞧瞧!”
陆霜降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磨破了皮。”说着,她走到了村支书的身边,把手里的云南白药送回去,“黎叔,这是刚才晏承楼同志问你要的。我不过是掌心擦破了点皮,不妨事,这伤药珍贵,你拿回去吧!”
村支书摆了摆手,“哎呀,不过是一瓶药,不用那么在意。晏同志是担心你,特地问我拿的,他是个客气的,我都说不用,他偏还偷偷给我塞了钱的。哎,我这药哪儿值当那么多钱,你就收着吧!回头伤了碰了,也能用用。”顿了顿,他忍不住说了句,“虽然今天出了这事儿,但越发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好坏来。我看那晏同志是个清正明白人,虽然年岁比你大了点,但是男人年纪大,晓得忍让疼人的。阿霜,你可得好好把握!”
村支书是对晏承楼格外满意的。
陆霜降闻言,望着掌心的云南白药,眼神却透了几分迷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