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顾小年用毛巾沾了凉水,直接在脸上搓了搓。
寒凉扑脸,让他打了个机灵,瞬间精神起来。
束身的捕快服,腰侧系上雁翎刀,顾小年将纱帽扶正,直接推门而出。
今日是不适合在家吃早饭的,手上的伤没法解释。虽然上了金疮药,但毕竟只是给普通人用的伤药,做不到立竿见影。
他走过回廊,柳施施的房门还闭着,静静看过一眼后,他便直接走出了院门。
一侧的墙角下仍卧着那个老乞丐,顾小年稍稍凑近几步,见对方呼吸间还有白气出现,便知道对方还活着。
他心下莫名地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朝府衙方向走去。
记得前世听过一个段子,说的便是人生的幸福,站在学生的口吻。那学生最幸福的是什么呢?不是考试考第一名,而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个段子最后说的,便是让学子能在学业课重的时候可以保持平常心,有一个乐观的心态。
而这开心的一天便始于早上,比如说,早上起来后,掀开被子问一下你的上铺或者下铺,孙子,还活着没?
活着,本身就已经很幸福了。
顾小年心神通透,对于生活一直看的很开,但昨夜的赵熙年仍像是一根刺般地扎在心上,如鲠在喉。
对方是有恶意的,这一点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便能看出一二。
首先,赵熙年自诩在顾山海的手下当差,但言谈间并无尊敬之意,与顾小年所说时多直呼其名,根本算不上尊敬,可见他与顾山海关系不好,或者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嫌隙。
再者便是关于秘匣,那是顾山海的交给顾小年的遗物,他一个外人竟然私自拆启,明显是半点道义也不讲。
你可以不帮这个忙,但既然担了这个责任,就别有自己的算计,从这点便能看出赵熙年是个利欲熏心之辈,起码,不是个值得交付的人。
不过,若是先入为主,以他与顾山海两人之间生有嫌隙来看的话,对方此举倒也算正常。
只是既然如此,顾山海为什么还会将秘匣交付给赵熙年?
顾小年踩在长街的青石板上,此时天光蒙蒙,有淡淡的晨霭雾气,但街边的小吃摊已经摆起来了,不乏有大门大户的下人走动采买,也有乘轿之人于街上经过,那些穿着干练的下人默默无声地在这个清晨忙碌着。
顾小年将一切收于眼底,这在他无数个当职的早上已经见多了。
而他在刚刚看到这些下人的时候,也忽然想通了。或许,不是顾山海信任赵熙年才将秘匣交于对方,而是没有办法。
可能是在他临死的那个境地之中,只能将秘匣交付给赵熙年,不然这秘匣就送不到顾小年的手上了,他的身边没人,更无隐藏之地。
顾小年目光幽深,无论如何,赵熙年是知道顾山海死因的,而顾山海也预料到对方肯定会擅自将秘匣打开,却笃定这东西最终一定会落到自己手里。
那么,赵熙年的目的,就是那份无字折书,也就是‘登临剑章’。
对方不知道折书代表着什么,所以才会交给自己,认为既然是顾山海送来的东西,那自己一定可以解开。
而且,当自己真的解开这无字折书的秘密之后,便是自己死期了。
因为顾小年可不会忘记,赵熙年在说出如何才能不继承顾山海位子的方法时,眼中的杀意犹如实质,那并不只是简单的吓唬或是故作姿态,而是在他的心里,是真的想要杀掉自己。
“真麻烦啊。”
顾小年走上府衙门前的台阶,眼帘低垂,藏住了心中的杀机。
他没有杀过人,但知道此番赵熙年必须死,因为对方若是不死,那死的就是自己。
面临生死时,往往很容易做出选择。
……
府衙威严肃穆,两尊峥嵘石狮之间,是几层台阶,随后是敞开的朱红大门,门上铜钉森森,两个巨大门环上的狮首不失威仪。
顾小年信步进去,看门的衙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关注,他们自然认识这个走后门儿进来的病秧子,对于对方,除了不屑之外,还有掩不住的嫉妒。
没办法,上头有人就是这么让人不痛快。
顾小年恍若未视,自己现在已经走在了变强的路上,这些只通些拳脚功夫的人换在往日肯定要比自己强出许多,有事的话自己也不好惹他们,但以后就不见得了。
“呦,这不是小顾捕快嘛。”
不远处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让人听了难免厌恶。
顾小年早就看到了对方,只不过脚步却是往班房那边直走,对于此人他连搭理都不想搭理。
“嘿,叫你呢,没听见啊?”来人直接挡在了顾小年的前面。
年岁不过二十五六,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脸色有些青白,不是顾小年那种天生的病态,反而像是酒色过后的内虚。但顾小年知道,对方这是常年服食‘逍遥散’后的症状。
个头与顾小年平齐,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除了轻浮之外,偶尔流露丝丝阴狠。
对方穿着一身红蓝格调的衙役服饰,此时吊儿郎当地站在顾小年面前,谈不上有什么风姿,更像是一个无人理会的小丑一般。
“吴求,有事?”顾小年淡淡开口,看着对方丝毫不掩眼中的嫌恶。
看到他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吴求脸带冷笑,“听说今儿个衙门里要来大人物,点人去池烟县查案子,你最好祈求不被选上,不然的话,嘿嘿。”
顾小年闻言,冷冷瞥他一眼,直接绕过走开了。
身后,吴求眼神阴翳,青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狠辣。
……
顾昀托了方显的门路让自己得以进到府衙当差,而且还是绕过了衙役,直接成了捕快。
因此顾小年挡了一些人的路,算是抢了一个衙役晋升捕快的名额,而那个人便是吴求。
这里先不说成为捕快后的例钱俸禄,单是这个身份,平日里的一些差事就比衙役轻松太多,吴求自然对顾小年记恨在心。
他没办法对方显怎样,却可以暗中给顾小年使绊子。因此府衙的众多捕快里,顾小年的话是最不顶用的。
他们这些衙役彼此都递着话,在查案抓人等公事上他们肯定不会做的出格,因为那样耽误了衙门的差事,方显收拾他们不要太简单。
可在平日里晾着顾小年,那理由就可以归为顾小年同僚关系处理的不好,自己不讨喜了。
这种打压手段,吴求他们这种老衙役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