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众人尚且愣神的时候,
轰地一声巨响,树倒而人飞,此前愤怒冲进林中的楼山,以更快的速度崩飞出来。
人在半空翻身,落地后脚下犁出两道痕迹方才站稳,他双手持戟,脸色阴沉而凝重。
凤梧转身看去。
叶听雪美眸一亮,带着激动、不出所料,还有些难以置信。
有两道身影从林中慢慢走出。
当先出来的是一个黄衫女子,眸光微寒,貌美而气质清冷,手上戴了一副隐含青光的薄织,气机翻涌厚重,似乎刚才与楼山交手的便是她。
略微落后一脚距离的是一袭红衣的男子,高瘦,相貌并不十分出众,只是面容冷峻,他双手拢在袖里,气度凛然。而无需知道此人根脚,便能从神情中有感同身受的自信。所谓顾盼从容,鲜花着锦,不外乎于此。
公羊辞看向身边的师兄孙冲合,以目相询,“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宗师?”
孙冲合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武道宗师虽然年龄不显,可会因风雷二气入体而保留在破境时的容颜,眼前出现的这两人很年轻,比他们要年轻。尤其是那个女子,风姿卓绝,此等人物,先不论武功高低,都不该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才是。
“方才偷袭的,就是你们?”凤梧淡声道。
柳施施看她一眼,转而看向场间,她仍在想认识身边人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与隐含激动的叶听雪相视一眼,而后疑惑,除了对方,哪还有半个女子?
她蹙了蹙眉。
这时,林凡也从林间跃出,不由得多看了顾小年两眼,眼底惊骇难消。
那是他迄今见过最快的暗器,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暗器。
飞刀出,惊雷一瞬,如若流光,他们敬畏如神明的太上便身死道消,这是何等的恐怖?
林凡此时庆幸的,便是在那山道上对方留手,而自己并未流露杀意。
“要上么?”叶听雪并指抹过长剑,周遭顿时浮起寒霜,脚下雨水凝冰,晶莹一片。
柳施施轻笑,活动了下手腕,“很久没有联手过了。”
话音落下,两人身影同时消失,瞬闪,一个劈掌为刀,一个剑出如惊龙,直奔楼山而去。
“哈!”根本来不及反应,楼山沉喝一声,双臂之下如黑蛇滚动,固守原地,持双戟分别迎击两个方向。
没有花里胡哨,更没有废话,两人突然的出手让众人心神一愕。
清蝉淡淡一笑,“咱们也不能被小看了。”
他说着,双手上佛光流转,面带慈悲悯人微笑,手捏兰花,一指点出。
佛门绝学,拈花指!
孙冲合嘿然一声,罡气聚在手上,刺目非常,指尖如同凝着一尊缩小的太阳,而后屈指一弹,连夜空都陡然明亮一瞬。
浮云观绝学,白日飞升!
公羊辞单掌朝楼山方向一抓,天地一滞,却是无边气机涌动紊乱,隐有气爆而生,继而便是无端明火于其间燃烧,攀涌到了楼山的身上。
浮云观绝学,南明离火!
江凌涛抬手一招,双剑浮于身前,他一拍左胸,一口心血喷于剑上,双剑鸣颤,直射而出,血光浮动,恍若两条血蛟。
登仙阁秘传,血剑术!
场间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手,并不全是众人将他忽略了,而是暗器本就代表着偷袭,偷袭者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要做到永远被人无视,不会引人注意,来发出致命一击。
唐十一便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以前,现在。
众人皆知唐门的暗器和毒,虽然在此时他的毒似乎没有用武之地。
而他终于选择在此时出手。
唐十一手上出现了一个圆筒,极像是暴雨梨花针,但又明显更大更粗犷一些。
他扣动了上面的机关,无声而诡秘,只不过所朝向的并不是楼山,更不是无人应对的凤梧,而是身旁的三人!
爆裂怎会无声?
炸响只在突然的一瞬之间。
顾小年已经在第一时间有所动作,因为他对江湖是陌生的,对江湖里的人更是陌生的,场间除了柳施施以外,他谁都不信,包括叶听雪在内。
楼山的丹毒力量与岳颖同源,众人的出手顾小年看在眼里,对方躲不过去,即便不死也会重创,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他有些不明白那个唐门的弟子,为何会在此时有想要出手的反应,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继续忍耐,或是对凤梧出手做出扰乱就好了。
因为唐十一是场间最弱的,他上前就是死,藏后才能最被人忽略。
所以在对方探手的一瞬间,顾小年便有了动作。
倒不是担心那个长得漂亮的光头和那两个有些狼狈的牛鼻子,他只是担心对方的出手会对柳施施造成影响。
而且,他尚有余暇乱想,怎么自己遇见的和尚都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
炸响只在突然的一瞬之间。
一片湛蓝的光幕挡在了脸色大变的公羊辞身前,而孙冲合尚在回头,表情刚刚涌上震惊,清蝉那双好像睁不开的眼睛一下睁大,同样涌上一抹骇然。
唐十一依旧面无表情,他仿佛不会出现什么情绪,哪怕是方才的出手会杀死三个哪怕在群星璀璨的时代里都异常耀眼的天骄,会让其后门派痛惜,会让无数江湖人惋惜。
身份,地位,在方才他通通没有想过,他想的只是要完成这么一个动作,掏出来,射出去。
就这么简单。
至于杀人,能杀掉的话,那当然最好了。
可他瞳孔仍是不由得一缩,随后双眼有种强烈的灼目感,让他眯起了眼睛。
湛蓝的光芒是一道道符构成的墙,一道身影就站在那堵墙的后面。
一只洁白的手掌朝前探出,那些符就是围绕此而生成,他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瞬间竟跨越了近十丈的距离。
咕咚,公羊辞咽了口唾沫,惊惧依然存在,方才那一刻他真是有些吓傻了。
别人的死终究很难让自己生出些感同身受,而上一次自身面临生死似乎是在十多年前下山历练的时候。
当方才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再次笼罩在心头的时候,他几乎崩溃掉。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绝不是说说而已,道心失守只是轻的。
之前他有想过会被太上等人杀死,可绝境终究没有出现,但在方才的一刹,他真的感受到了。
与他同样的,还有一旁的孙冲合,这个浮云观的老好人师兄,在此时眼珠颤动,额上竟有冷汗。
大意了,他只能这么想。先不提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将后背交给一个相识还不足一月之人,倒是对方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故意降低存在感的行为,本就该引起自己的怀疑才对。
但其实没有,孙冲合心中暗叹,是长久以来在山上的安逸环境让他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毕竟在当年下山历练之时,去买个烧饼都怕会有一路跟踪的魔教中人下毒。
清蝉只是眉角跳了跳,嘴唇微嘬,这一声佛号终究没诵出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他想起了当年云缺送给自己的这句话。
“啊!”一声惨叫让他们回神。
这是唐十一发出的,此时他捂着双眼,眼中泪与血混杂。
“最讨厌眯眯眼了。”有人低语似得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