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满身是血的尹霜拍开了黑子暮的房门。Www.Pinwenba.Com 吧
“怎么回事?”黑子暮一开门,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立即推开她,撞开了对面的房门冲了进去。
当看到昏迷在血泊里的裴泽骞时,他顾不得许多,立即背起裴泽骞就往外冲。冲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发愣的尹霜便冷冷地抛下一句,“跟我来!”
尹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随在了他身后。
去医院的途中,黑子暮并没有问她一句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并且吩咐她为裴泽骞做着应急措施。
到医院后,裴泽骞被送进手术室后,黑子暮这才皱着眉头问:“发生了什么事?”
尹霜抬头,恍惚地一笑,“我用冰锥捅了他。”
“你说什么?”黑子暮怒极,一伸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沉声问道,“你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面对他的怒火,尹霜反而平静下来,平静地再次重复,“我用冰锥捅了他,我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为了救你,不惜千里涉险,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却要他的命?”黑子暮双目充血般通红,手渐渐用力。
尹霜只觉得脖子生痛,喉管快被捏破了,完全无法呼吸,可是她不想求饶,因为她在恨着自己的心软,讨厌自己在最后一刻莫名其妙地跑去向黑子暮求助,在这一刻,她真的希望自己就此死去,一了百了的。
越来越无法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尹霜认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随即是一阵懊恼之声,“这里是医院,你们在做什么?”
黑子暮蓦然清醒,冷哼一声,松开了尹霜。
尹霜捂着快要断了的脖子低咳着,依着墙壁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黑子暮没有理会她,焦急地走上前问那明显惊慌失措却故作镇定的护士,“情况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有心情关心里面的人么?”护士很有些懊恼地白了他一眼。
黑子暮皱眉,没有吭声。
护士到底有些害怕他,便放柔了声音说:“病人失血过多,急需要输血。可他的血型是RH阴型血,我们医院血库这种血型储量不多,所以必须得向各大医院去调。可是那样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只怕……”
黑子暮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护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去救他,只要给我活的就行。他若死了,手术室里所有的人都活不成!”
护士懊恼地伸手用力拍打他的手,“你以为你是谁啊!”
黑子暮冷哼,正欲说话,尹霜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面前,轻轻地说:“我的血型是RH阴型血,我可以救他。”
黑子暮一愣,但随即抓着尹霜往护士身上一推,厉吼道:“赶紧救人!”
护士吓一大跳,看他那杀人的眼神真不敢拗下去了,拉着尹霜便跑。
不一会,尹霜就躺在一张手术台上,静静地看着自己殷血的血液缓缓地流入裴泽骞的血管里,心情复杂莫名。
她本来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却没想到他却甘愿受死,没想到自己会放弃自由的机会求救于黑子暮,更没想到自己会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鲜血来救活他。她无法理解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更不愿意去深想。
看着裴泽骞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她淡淡地想,或许这一辈子,他们就要这样彼此折磨下去吧?
尹霜头轻脚重地走出手术室时,意外地看到了冉忻云。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叹了一声,“为什么你们之间如此戏剧化?尹霜,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尹霜苦笑,“生活本来就是一场狗血剧。别问我为什么。”
她慢慢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四周,“黑子暮呢?”
冉忻云沉默不语,良久才低声说:“怕你体力不支,特地跑外面给你买血燕粥去了。”
“是吗?”尹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黑子暮双手拿着一大堆东西匆匆地走了过来,一看到她,便皱着眉头递上,“赶紧吃点补充下体力吧!我可不想大哥醒来之后,看到你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谢谢。我没事。”尹霜接过,放在了一旁。
“得趁热吃!”黑子暮的眉头皱得越发地紧。
“我现在没味口,等他手术做完后,我自会吃的。”
黑子暮听了,没吭声,半晌恨恨地说:“尹霜,你是故意挺而走险,想试试你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吧?当看到大哥原本可以像捏只蚂蚁一样捏死你,却选择任你胡作非为时,是不是特得意?可是我告诉你,你别仗着大哥放你在眼里,你便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他若没事便好,若有事的话,我们这些做兄弟的绝不会放过你!我希望你下次做事的时候,最好三思而后行!”
尹霜低头,没吭声。心里却禁不住嘲讽地笑了。
大概所有的人在看到裴泽骞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将她救出火坑的时候,都会认为他视她如珍宝,对她用情已深了吧?
却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他发泄愤怒与遗憾的替代品而已。
听说欧洲中世纪,素有专门替主人受惩罚的代罪奴仆,而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可不就是一个卑微的代罪奴仆所受的一切么?
他的心他的爱,早就给了那个根本不在乎他的女人,他之所以任由她伤害,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早就厌倦了被抛弃的生活而已!
这一切,如果说在那鲜血染红了双目的时候,她没办法想清楚,可是却在她的血液流入他的血管时想了个通透明白。
很可悲,她救了他的生命,却将自己往地狱里更推进了一步。
冉忻云看她脸色苍白,心里难过不已,走上前拍了拍黑子暮的肩膀,笑道:“黑子,别太担心了。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我想像的一样。所有的一切都等泽骞醒过来再说吧!这个女人,别再逼她了!她看起来,快要撑不下去了。让她独自一个人静一静吧!如果泽骞真的在乎她,看到她这样,一定会很心疼的。”
黑子暮听了,郁闷地吐了口长气,点点头没再对尹霜紧紧相逼。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上的灯终于熄灭了,门开了,裴泽骞被推了出来。
因为麻醉还没醒,他沉沉地睡着,苍白的脸色平静而坦然,毫无痛苦之色,这样的他总算让冉忻云等看了稍觉欣慰。
回到病房,冉忻云看了一眼连走路都有些踉跄的尹霜,便低声说:“既然泽骞没事了,不如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今天我来守着就行了,让黑子送你回去。”
尹霜摇头,“我没事。回去也睡不着,倒不如就在这里窝一晚。再说了,万一还需要我输血什么的,也方便。”
黑子暮听了,冷冷地说:“你做的事,理应你承担后果!你留下来,无可厚非!”
尹霜听了,点点头,走到裴泽骞身边慢慢坐了下来,转头对冉忻云说:“这里我一人守着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冉忻云眉头紧锁,“你一个人能行吗?”
“能。”尹霜用力点头,声音低沉有力,还有种让人不易察觉的拒绝。
冉忻云心里难受无比,却无能为力,点点头,冲着黑子暮笑着说:“黑子,那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来替她好了。”
黑子暮应了,快步走到尹霜身边,在她耳边深具威胁性地冷哼,“别再做傻事。”
尹霜抬眼看他,目光平静。黑子暮皱眉,直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
冉忻云看了看尹霜,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默默地转身离开。
当病房归于平静,尹霜才缓缓地吐了口长气,无力地趴在了床边,阖上了沉重的眼皮。她累了。真的很累很累。心力交瘁,生不如死……
正欲让浓重的睡意将她拉入梦境,好让可怕的现实暂时遗忘在一边之时,突然裴泽骞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炸响,“尹霜,你心软了。”
尹霜猛然直起身子,睁眼看他,正对上裴泽骞那嘲讽的眼神。
她垂下眸子,淡淡地说:“我不是心软。我只不过不想像你一样双手沾满鲜血,更不想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裴泽骞,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呆在你身边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今天这种不理智的行为发生了。”
裴泽骞定定地看她,一声不吭。
尹霜视而不见,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将黑子暮打包回来的食物打开,问道:“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一点?”
裴泽骞低低咳了几声,无力地摇头,“不了。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也好。我确实有些饿了。”尹霜在桌前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味同嚼蜡,她却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将所有食物吃光。
她和裴泽骞之间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她得保存体力,当然,她不会再让自己做杀他的傻瓜行为了,因为不值得。
在这个世界上,他可能再不留恋什么,她留恋的却很多很多。比如说母亲,比如说自由,比如说爱情……
裴泽骞看着尹霜,只觉得她是一个无法让自己理解的生物。她总是在让他觉得快要被他摧毁的时候又骄傲而坚强地站了起来。一次又一次,让他不得不惊讶她的生命力。
与她对比起来,自己反而显得有些弱了。
想到自己在她将冰锥捅入自己身体那一刻时的脆弱,裴泽骞禁不住有些汗颜。
他当时真的疯了罢?
竟然真的就想一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难道事隔多年,他对安筱然的痴恋又重了几分?
可是如果为了那份爱,可以连性命都付出,那当初的他又如何会眼睁睁地任由她投入舒方城的怀抱?
又如何会多年不去打听她的行踪?
以他的实力,要知道安筱然流浪于何处,真的会有难度吗?
那么,如果不是因为安筱然,又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心里仅存的几分善良吗?
他其实早就在内疚对尹霜的残酷了吗?
还是除了内疚,心其实在这么多日子的畸形相处中,悄悄地发生了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