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阁老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孝康帝就是再想将临安公主嫁给苏劲松,那也是不成了,那岂不是让了苏家心生怨恨?
要是一个昏君,什么都不在意的,那倒是没问题。但是孝康帝真不是一个昏君,做事都照自己的心思。
孝康帝面对苏阁老时有些低声下气,还有些难堪,“爱卿这说的时候什么话,既然两个孩子不合适,那这门婚事就算了。其实临安心地不坏,就是年纪轻,考虑事情不周全,所以一时间冲动才做出这样的事。爱卿不会记恨临安吧。”
到最后,孝康帝还是忍不住为临安找了借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苏阁老扯扯嘴角,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皇上说的哪里话,公主是金枝玉叶,老臣岂敢记恨公主。皇上说的很是,是两个孩子不合适,臣的孙儿无福,配不上临安公主荣。这跟临安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狐狸!这一声出自陈忠的心声,他看了一眼苏阁老,心想着这苏阁老实在是太老狐狸了。苏阁老这明着是说所有的错都是他的,跟临安公主没关系,可实际上不是让孝康帝更加觉得不好意思?都说人老成精,看来这话是一点错也没有。眼前的这个不就是精明的已经成精了。
孝康帝闻言果然是更不好意思了,又安抚了苏阁老几句,又派人扶着苏阁老去隔壁暖房洗脸,要不然这样一副痛哭过的模样出去,别人看到会怎么说
等苏阁老离开后,孝康帝也没心情继续留在御书房接见大臣了,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孝康帝沉着脸去了后宫,目的地很明确,就是永和宫!
永和宫里,贤妃正开心得很,唯一的女儿懂事听话了,昨儿个还去见了未来女婿,而且两人相谈甚欢
贤妃昨日担心临安公主太累了,于是没问具体情况,今儿个贤妃问了。
“临安,昨儿个你去见过你未来夫婿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临安低着头,撇撇嘴,心道什么未来夫婿!那人配吗?明显是不配!苏劲松怎么样?这话就更可笑了,那人一点也不怎么样!
临安在心里腹诽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懒洋洋道,“他啊,还行吧。”能那么痛快就答应她去父皇的面前退婚,就算他有千不好,万不好,就凭这一点,还是勉强还可以吧。
贤妃一喜,“你们昨天都说什么了?苏劲松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还不错。”自己骂他癞蛤蟆,那人不也没反对吗?可见还是可以的吧。
贤妃闻言,彻底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母妃现在真是什么也不担心了。母妃现在只盼着你能嫁到一个好人家,有一个好夫婿。苏劲松既然是个好的,你以后跟他过日子,想必定能琴瑟和鸣,相濡以沫。母妃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能好好的。”
临安听得再次心虚低头,反正她是绝对不可能嫁到苏家的。临安原本没觉得她要跟苏家退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今听了贤妃的话,再看贤妃一脸慈爱的表情,临安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好像是有些对不起自己的母妃。
临安难得在心里反思,她瞒着贤妃去苏家退婚,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当然,临安能反思这个就不错了,她是绝对不会反思她去苏家退婚有什么错!有些懊恼的只是没将事情告诉贤妃罢了。
贤妃还要开口时,外面传来孝康帝过来的消息。
贤妃有些讶异,“你父皇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对啊,按理,你父皇这时候应该是在御书房批奏折,接见大臣才是。”
临安却隐隐有些猜到孝康帝是为什么而来的,心里既是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同时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贤妃。
贤妃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很快领着临安起身接驾。
孝康帝进来后,看着在他面前行礼的贤妃和临安,嘴角冷冷一勾,也没有让她们两个起来,就让她们保持着这样行礼的姿势。
临安的心里愈发忐忑不安,仿佛挂了十几个水桶,每一个都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似的。
贤妃的心里也涌起不安之色,她几乎陪了孝康帝快半辈子了,对孝康帝还算是了解,如果不是气到极点,孝康帝不可能这样当着一宫的宫人,这么下她们母女的脸。
贤妃不知道的是,孝康帝现在何止是想下她们母女的脸,他恨不得亲自动手给她们母女好几下巴掌!孝康帝气得真是想杀人了,刚才在御书房,他的脸可真是被苏阁老给打得“啪啪啪”响!现在回想起来,脸上都火辣辣得疼!
好在,孝康帝还没有失去理智,用极大的意志力将心头的怒火死死压了下去,接着冷声道,“起来吧。”
短短的三个字,孝康帝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个字让人听着都胆战心惊。
作为当事人的贤妃和临安,心里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孝康帝没看贤妃,而是先去看临安。
孝康帝看着临安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冷笑,这就是他听话懂事的好女儿?她可真是太听话懂事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的胆子那么大呢!好!很好!看来是他这个当皇帝的眼神不好,要不然也不能被人如此欺瞒!
“昨儿个去苏家见了苏劲松,你觉得怎么样啊。”孝康帝没称呼苏劲松为临安未来的驸马,这门婚事注定是划黄了。
临安小声回答,“挺好的。”
“挺好的?什么挺好的?具体说说,你都跟苏劲松说了什么啊!朕还真是好奇得很!”
临安身子一颤,雪白的贝齿咬着嘴唇,瞧着好不可怜。要是以往,孝康帝看到临安这副样子,怕是早就心软了,可是这会儿,他真是心软不了!也心软不起来!
贤妃听孝康帝提起苏家,见他如此压抑着怒火,心里不禁觉得奇怪,但她还是想不到临安会如此胆大妄为,又见临安被孝康帝吓坏了,于是柔声说道,“皇上,临安都被吓坏了,您——”
孝康帝怒声打断贤妃的话,“吓坏了?她会被吓坏?朕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孝康帝心里的火气一旦爆发,心里真是再也控制不住,不过看着满殿的宫人,孝康帝死命忍住了,还是得给贤妃和临安留一点面子。
“都给朕退下!”
孝康帝一声令下,宫人纷纷退下,只有陈忠留在孝康帝身边。
等到宫人都退下了,孝康帝猛地起身来到临安的面前,大手捏着临安的下巴,逼迫她抬头,“堂堂的公主,一直低着头做什么?朕是你父皇,咱们父女俩说话,不必这样拘谨。以前也没见你这般拘谨过啊?如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做错事,所以害怕了?”
孝康帝的每个字都显得阴森森的,让人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
临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孝康帝,双腿都吓得发颤,差点没哭出来。
贤妃也知道事情大条了,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孝康帝绝对不会这样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贤妃一向聪明的脑子,这会儿却觉得有些不够用,乱糟糟的,完全理不出一点思绪。
不过贤妃看到临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皇上,临安还小,您别吓唬她了。”
慈母多败儿!这话是出自陈忠的腹诽。
孝康帝闻言,更加愤怒,狠狠一甩临安的下巴,冷声道,“朕吓到她?贤妃,你可说反了!是她吓到朕!朕几日可真是因为这个好女儿,好生地被——”
孝康帝说不出他因为临安丢了大脸,只能支支吾吾过去。
“朕问你话呢,你昨天去见苏劲松,怎么样了。说!”
临安浑身一抖,颤巍巍地开口,“挺——挺——挺好的。”
“挺好的怎么挺好的?你都跟苏劲松说什么了?”
临安更害怕了,她觉得今天的孝康帝真是太恐怖了!
以前孝康帝对着临安时,只是将她当成女儿,他也只是一个父亲的身份。可是现在的孝康帝,更多的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出现在临安的面前,而且是一个暴怒的皇帝!
“说——说——”临安当然知道她昨日跟苏劲松的那些话不能让孝康帝知道,否则她就倒霉了,可是一时间能找什么借口呢?临安犯难了。
“癞蛤蟆。”
临安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搪塞孝康帝,好过了这一关,但是又不想犯下欺君大罪,所以正是进退不得的时候。忽然听到孝康帝的话,临安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
临安上下两排牙齿不停打颤,目露惊恐,知道了!知道了!她的父皇全都知道了!临安在心里将苏劲松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个混蛋男人居然把她昨天的那些话都告诉父皇了?
临安在心里顿时将苏劲松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个混蛋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贤妃仍然是一头雾水,“皇上,什么癞蛤蟆?”
其实以贤妃聪明的脑子,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她当然能很快想通一切。只是贤妃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孝康帝阴测测地开口,“什么癞蛤蟆?你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她会很好地回答你什么是癞蛤蟆的。”
孝康帝说着,双手负到身后,绕着临安走起圈来,他的目光投射在临安身上,让临安只觉得有无数道惊雷击在她的身上,令她战栗痛苦不已。
“好!好!很好!朕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朕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女儿呢?贤妃,这是不是该好生夸奖你才是。”
贤妃自然不会正着听这话,孝康帝这说的明显是反话。
“你昨天跑去跟苏劲松说什么了,不用你回答了,朕来帮你回答。你跟苏劲松说,他是癞蛤蟆,配不上你,还说——”后面的森么撒泡尿照照自己,孝康帝真心是说不出口!也就这女儿能说得出这样事!
轰隆——轰隆隆——
贤妃的耳边仿佛有无数道惊雷响起,差点没将她给劈德外焦里嫩。
贤妃想也不想地反驳,“不可能的!”
孝康帝冷笑道,“不可能?朕也希望不可能啊!可这就是你的宝贝女儿做出来的好事!也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临安啊临安,你更朕说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跑去未来夫家,胡说八道一通。你《女戒》还有《女则》到底都学到哪儿去了?你的母妃又是怎么教你的!”
今天被孝康帝吓了一次又一次的临安,这会儿不知道是从哪儿升起来的勇气,她坦然地看向面前的孝康帝,“父皇,儿臣没错!儿臣是堂堂的公主,身份贵重,儿臣为什么就不能挑选一个可心的驸马!儿臣就是不喜欢苏劲松,儿臣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儿臣没做错!”
孝康帝再次被临安的话给气笑了,“好笑!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加了朕的金口,结果到饿了你嘴里,就成了你的婚事只能你做主了是吧?谁给你的自信?你前面几个姐姐多听话懂事,怎么轮到你,就闹出这样的夭折子?亏得朕以前还当你母妃把你教得很好,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朕看错了!”
孝康帝说着,无比失望地看向贤妃,“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连个女儿都教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贤妃本就因为临安的事情,正五内俱焚,痛苦不已,如今又被孝康帝失望,她这会儿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圣心一旦失去,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回来的!
贤妃现在心里也升起浓浓的悲哀,她这生的到底是什么女儿啊!分明是来讨债的!不由的,贤妃的心里也升起了对临安的责怪。
临安倔强地看着孝康帝,“父皇,母妃没错!母妃把女儿教导得很好!”
孝康帝却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想嫁给苏劲松?苏劲松的出生相貌还有才学可以说是极为出色的了,他本人也非常出色,你有哪里看不上他的。还有你说不喜欢他,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谁?”
孝康帝冷静下来后,脑子转得也是快得很,很快就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贤妃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这会儿是真的怕了临安,生怕从临安的那张嘴里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临安要是敢当着孝康帝的面说她喜欢的是一个有妇之夫,那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孝康帝会彻底厌弃临安的!哪怕对临安失望不已,但是贤妃就只有临安一个女儿,怎么可能盼着临安出事。
贤妃忙道,“皇上,临安是个规规矩矩的姑娘家,她怎么可能有什么喜欢的男子呢?她——她只是不喜欢苏阁老的孙子罢了。”
孝康帝经过临安的事情对贤妃是失望不已,“你连你的女儿去苏家退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就是临安真的有什么喜欢的人,你能知道?”
孝康帝这是一点也不信任贤妃了,这再次在贤妃的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好在临安的脑子里还有一点理智,她否认道,“儿臣没喜欢的人,儿臣就是不喜欢苏劲松罢了。”
贤妃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女儿还没有糊涂到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孝康帝鹰隼般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临安,吓得后者浑身颤抖,差点没尖叫出声,“没喜欢的就没喜欢的。你的婚事,朕也懒得理会了。全交给你母妃做主好了,你们母女就自己挑人选吧。只一点,别再闹出苏家这样的事情,要是再有第二次,朕就当没临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了,让她去庵堂好好清修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嫁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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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下午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