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睿也渐渐有些弄懂了顾明卿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听说五皇子最近一直在皇上的病榻前尽孝,有了五皇子珠玉在前,瑞郡王再去,那是不是就有些拾人牙慧的意思了。”
顾明卿努努嘴,“五皇子去皇上的病榻前真的只是为了孝顺?我有些不太相信。如果真是这样,我相信在病中的老人,心肠一定会软,就是皇上也是不会例外的。可是偏生的,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也没见皇上赏赐五皇子什么。别说赏赐了,甚至皇上都没有开口夸赞过五皇子。
所以我想五皇子在皇上的身边怕不是孝顺,而是眼红皇太孙等人能够处理朝政。我猜,五皇子八成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他也想为父分忧,处理朝政的话。就是没有,我看意思也差不多。”
唐瑾睿深以为然地点头,以五皇子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令人奇怪。
顾明卿又道,“瑞郡王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皇上钦点的处理朝政的人啊。要是这时候,瑞郡王能主动陪在皇上身边,我相信皇上一定会对瑞郡王很满意的。”
也不是说皇太孙,赵王世子和瑞郡王一点也不孝顺,他们还算可以吧,反正每天的晨昏定省是有的,别的就没了。
顾明卿现在想的就是瑞郡王能将那剩下的做到,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唐瑾睿还是皱眉思索,顾明卿推了他一把,“你想想看,如果换做你病了,你想不想孙子守在你身边尽孝?”
唐瑾睿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想我会的。”
“那不就行了。你会,我相信皇上也是会的。皇上也是人。瑞郡王要是能讨这个乖,那是再好不过了。当然,这也是我的想法,你先写信把这事跟瑞郡王说,瑞郡王要不要采纳,那得看郡王的意思。”
“娘子,我想的是要是皇上看瑞郡王去他身边侍疾,可是之前半个多月都不去,这该怎么说?”
顾明卿直接道,“我要是瑞郡王的话,我会说,我之前一直忙着处理朝政,不敢有一日的松懈。那半个月里我都在熟悉政务,如今好不容易稍微上手了一点,每天宁可晚睡,也得在皇上的面前尽孝。理由嘛——多简单啊,随便找找不就有了。”
唐瑾睿不能否认的是,顾明卿的理由找的还真是很好。
唐瑾睿当即就给瑞郡王写了信,然后送了出去。
燕锦这里刚处理完手头的事,伸了个懒腰。其实不止赵王世子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感到头痛,他也一样感到头痛,太累了,也太烦了。可偏生的,他只能耐着性子处理,还不能出什么差错。
皇太孙可是在一旁时时都等着抓燕锦和赵王世子的错。前几天,赵王世子处理的事情里就出了问题,被皇太孙抓住把柄,狠狠打击了赵王世子一番。
偏生赵王世子理亏在前,任由皇太孙指责了一番。可是皇太孙不依不饶,赵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无法容忍皇太孙的指责,于是当场甩袖子离开。
有了赵王世子这个前车之鉴,燕锦对手头的事情就慎重不已,生怕出了错,被皇太孙抓到,届时丢脸的人就是他了。
燕锦这里处理完事情,就有人送上了唐瑾睿的信。
燕锦展信一看,渐渐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看完后,燕锦忽而一笑,他忽然发现保住唐瑾睿的确是个很好的决定,他是一个人才啊。
不过燕锦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孝康帝那儿尽孝,反而先去找了赵王世子。
自从赵王世子负气甩袖离开后,他已经连着两天都没有处理过什么任何政务了。
赵王世子的意思很明显,皇太孙不是说我做错事了,说我没用?那我干脆就不走了!谁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他不伺候了!
燕锦到时,赵王世子正在擦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赵王世子见燕锦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低头擦剑。
“别劝我继续去受窝囊气啊。我死也不会去!每天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忍了。结果还故意鸡蛋里挑骨头,找我麻烦,我这要是还能忍。我干脆改名叫王八羔子得了!”
赵王世子越说越生气,手中擦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没好气地将剑重新插回剑鞘。
燕锦坐到赵王世子一边,好笑道,“难道我像是要劝你忍气吞声的?”
赵王世子睨了眼燕锦,“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来劝我忍气吞声的,那就不是我好兄弟了。要我说,那些事情你也干脆别做了。全都留给皇太孙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燕锦笑着摇头,“孩子话。那些事情既然交给了我,我自然是得做好。”
赵王世子道,“你没出错,的确是可以继续做下去。我这里就死前车之鉴,可千万别被皇太孙给拿住什么把柄,否则到时候就要丢脸了。”
顿了顿,赵王世子继续道,“你是来安慰我的吧。放心,我没事。其实我也就是心里不痛快,这两日发泄完了后,心里舒服不少了。那么点小事还打不垮我。”
燕锦抬手拍了拍赵王世子的肩膀,“我知道二哥向来是个厉害的,这么点小事当然打不垮你了。其实这次来,我是有事想跟二哥你商量。”
赵王世子问道,“哦?有事找我商量?什么事?”
“二哥现在闲下来,有想过做什么吗?”
赵王世子不解道,“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只盼着能早日离开京城,回去封地。京城,我可真真是呆够了,都快要气死我了!可惜皇祖父病着,暂时走不了。”
燕锦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二哥也知道皇祖父正病着啊。”
赵王世子听出燕锦话中有话,没好气地用拳头捶了下燕锦,“有话就说,别这样说一半吊一半的。我最讨厌这样了。”
燕锦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盯着赵王世子,“不是我说话说一半吊一半,而是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二哥,皇祖父病着,而咱们都是皇祖父的亲孙儿。作为孙儿,咱们难道不该给皇祖父尽孝吗?”
赵王世子一愣,立时若有所思。
赵王世子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燕锦的话。
渐渐的,赵王世子看向燕锦的眼神不一样了,“锦弟,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啧啧——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燕锦眼底划过一丝令人看不懂的意味,勾了勾嘴角,“我没那么厉害。说实话,一时间我也没想到这些,不过经过别人提醒,我才想到的。”
赵王世子好奇道,“哦?你经过谁提醒啊?”
燕锦但笑不语。
赵王世子随即不说话了。想必是燕锦的幕僚吧。
第二日,燕锦就去了孝康帝身边尽孝。
孝康帝在看到燕锦时,挑了挑眉,“你怎么过来了?不用辅佐太孙处理政事了?”
燕锦用勺子晃了晃碗中乌黑的药汁,淡淡道,“孙儿那些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孙儿这半个多月一直都没有来皇祖父身边尽孝,实在是不孝得很。之前是担心皇祖父对孙儿委以重任,若是孙儿不能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怕是有负皇祖父的信任。
现在那些事情都渐渐上手了,孙儿的时间也多了,是该来向皇祖父尽孝了。”
孝康帝深深盯着眼前的燕锦,他发现燕锦的眼圈下一片青色,可见是没有休息好。
人老了都盼着子孙能陪在身边,孝康帝也不例外。
不过想到那些子孙,孝康帝就无奈了。
五皇子燕冲就不说了,日日都来,明着是关心,可是实际上是想要自己同意他参与处理朝政。亏得燕冲还当自己掩饰得很好,他眼底的野心急切就那么明明白白地露出来,孝康帝想忽视都难。
还有两个年纪小的皇子,他们倒是不错,是有孝心的,就是年纪有些小。
皇太孙别提了,每天晨昏定省后,接着就看不到人了。孝康帝知道皇太孙忙着处理朝政,他心里也是那么对自己说的。只是孝康帝的心里仍然是难掩失望,难道朝政就比他这个祖父要紧?
现在看到眼睛宁可牺牲休息的时间也要尽孝,孝康帝的心里顿时百般滋味儿。
“皇祖父,这药得趁热吃才有效。您赶紧用药啊。”
燕锦说着用瓷勺盛了药汁放到孝康帝的嘴边。
孝康帝抬头,撞进燕锦的眸子,那里面深深的关心令他动容,嘴唇动了动,最后张开了嘴巴,将药含了进去。
只是当那漆黑的药汁一进入口中,孝康帝的脸色顿时变了,脸上扭曲一片,猛地将药汁咽下。
陈忠见状,忙取了水给孝康帝。
孝康帝从陈忠的手里接过茶盅,一下子就将茶盅里的水全都喝了下去。
饶是如此,孝康帝的嘴里仍然蔓延着浓浓的苦味。
陈忠又取了蜜饯给孝康帝。
甜甜的蜜饯吃进嘴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孝康帝指着燕锦手中的药碗,“这是什么药?太医改方子了不成?苦成这样子。”
燕锦笑笑,“药还是原来的药。太医不曾改方子。只是这熬药的人——”
燕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拿着蒲扇,脸上黑一片白一片的人进来。
孝康帝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人,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你是堂儿?”
赵王世子咧嘴一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皇祖父好眼力!就我现在的样子,就是父王看到了,怕是也认不出我。没想到皇祖父一眼就认出来了。”
孝康帝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弄得?居然弄成这幅样子。”
赵王世子不好意思道,“孙儿给皇祖父熬药去了。皇祖父你刚才喝得药就是孙儿给您熬的。不过孙儿第一次熬药,手艺不怎么样。把药熬糊了好多次。锦弟手中的这一碗是最好的了。孙儿问过太医了,孙儿熬的药绝对没问题,就是味道稍微有些苦。”
孝康帝笑着摇头,不过心里对赵王世子的做法还是很满意的。
“你们两个怎么想到一起来了。”
赵王世子直言道,“我反正没事,自然得想着为皇祖父尽孝了。这还是锦弟主动找上我的。我跟锦弟想到一起去了。”
孝康帝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你没事?你怎么会没事的?你不是跟锦儿一样,也要辅佐太孙处理朝政?”
赵王世子嘴角一撇,没开口告状,继续说,“孙儿本事低微,没有辅佐太孙的能力。要是强行做,那倒不是辅佐了,反倒是添乱了。那就更不好了。所以就来给皇祖父您尽孝了。给皇祖父您尽孝,让皇祖父的身子能早日康复,这也是孙儿的功劳了。”
孝康帝没有深究赵王世子话里透出的意思,只是笑着摇头,“就你熬的苦药就叫朕受不住。朕还真没有喝过那么苦的药。”
赵王世子一听,当即道,“那皇祖父就别喝了。孙儿再去熬,保证熬一碗不苦的药。”
孝康帝没有说话,从燕锦的手里接过药碗,然后一饮而尽。
陈忠立即递上茶杯,孝康帝喝了口茶,又从陈忠手里端着的盘子里取了块蜜饯放到嘴里,这才舒服了不少。
赵王世子有些傻,“皇祖父,您不是说药很苦吗?怎么——”
“哪里有药不苦的。你熬都熬了,那是你的一片心。”孝康帝不想浪费赵王世子的一片孝心。
孝康帝喝完了药,倒是起了想说说话的心思。
燕锦和赵王世子就不断找轻松的话题跟孝康帝聊,他们没有提一点朝政,也没有提一点皇太孙。
孝康帝听着他们的话,嘴边时不时露出笑意。
祖孙三人颇有其乐融融,岁月静好之感。
接下来的日子,燕锦和赵王世子就每天这么陪着孝康帝逗乐说话。赵王世子还在坚持给孝康帝熬药,当然他熬药的本事是越来越好,再也没有把药熬糊了,味道也正常了,没那么苦了。
赵王世子对此感到十分骄傲!
赵王世子甚至夸口道,“我就算以后不当世子,光给人熬药就能养活自己了。”
燕锦故意拆台,“二哥你爱吃荤,穿也要绫罗绸缎,这些就所耗不菲。真不知二哥你要怎么凭熬药养活你自己。二哥要是真的靠熬药养自己,我真担心二哥你每天都要饿肚子了。”
赵王世子狠狠瞪了眼燕锦,“居然当着皇祖父的面,拆我的台!可恶!”
燕锦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孝康帝看着燕锦和赵王世子两人耍宝,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直到过去三天,皇太孙才来找孝康帝,当时燕锦和赵王世子也在。
赵王世子看到皇太孙时,挑了挑眉,但是没说什么。
孝康帝脸上的笑意因皇太孙而淡了不少。
皇太孙在看到赵王世子和燕锦时,眼底闪过怒色,这两个溜须拍马的无耻之徒!
孝康帝摆摆手,“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燕锦和赵王世子应了,很快起身告退。
赵王世子在经过皇太孙时,故意多停留了片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皇太孙。
皇太孙被赵王世子看得心里发火。
只是当着孝康帝的面,皇太孙什么也不能做。
等燕锦和赵王世子离开后,皇太孙才向孝康帝请罪,“孙儿这段时间忙着朝政,所以一直未能在皇祖父的跟前尽孝,这是孙儿的错。孙儿愿——”
不等皇太孙说完,孝康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没错,不必如此。你两个堂弟能来陪着朕,是他们事情不多,干得都是些琐碎的事,所以他们抽的出时间。你不一样,你处理的可都是大事,怎么能少了你呢?朕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不必来朕的跟前了。”
皇太孙一点也没因为孝康帝的话而放松,相反他的心却提了起来,心里愈发不安,总觉得孝康帝是话中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