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康帝处理完陆贵嫔后,这一天,什么人也没有见,只是一个人关在殿内。一直到夜深了,他才去了平雪蓉那儿。
孝康帝将陆贵嫔打入冷宫的事,平雪蓉自然是知道的。
见孝康帝来了,平雪蓉就提起心,小心伺候着。
平雪蓉端着茶杯给孝康帝奉茶,“皇上用茶。”
孝康帝听到平雪蓉的话,愣愣盯着平雪蓉,眼里闪烁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平雪蓉从未见过这样的孝康帝,说他生气,倒是不像,但是要说他没生气,也有些不像。总之在琢磨不透孝康帝的心情时,平雪蓉就一直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孝康帝是有些恍惚,在听到平雪蓉的声音时,他脑海中不禁响起了陆贵嫔的话。
对陆贵嫔说的有关于先皇后的话,孝康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先皇后到底是如他印象中的那般温婉贤淑,还是心狠手辣,现在孝康帝不知道,也没法子去找个答案了。可是陆贵嫔的话到底在孝康帝的心里留下了痕迹,让先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陆贵嫔在孝康帝心里的形象不也是很好吗?除了前段日子在临安的问题上,十分愚蠢,其他时候,她都是聪慧的,善解人意,大方得体的。可是如今看来,那只是陆贵嫔面上戴了一层面具,叫人看不透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罢了。
不知道先皇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呢?
孝康帝第一次开始怀疑起来。
许久,孝康帝才慢慢回过神,见平雪蓉似乎吓到了,于是淡淡道,“别怕。朕只是有些——在想一些事情罢了。跟你没关系。”
的确是跟平雪蓉没关系,无论是陆贵嫔还是先皇后。尽管平雪蓉是靠着跟先皇后一样的声音得宠的,但是孝康帝不否认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平雪蓉这个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变得丰富起来,不仅仅只是一个声音像先皇后的女人了。
平雪蓉听到孝康帝的话后,整个人都还是有些放不开。
孝康帝笑笑,不说话了,她一直都是一个十分胆小的女人。
临安公主也得到了孝康帝将陆贵嫔打入冷宫的消息,她对此是完全不敢相信。
在反应过来后,临安公主立即吩咐人准备马车,她要进宫见孝康帝。
姜明宇进来时,正好听到临安公主的话,他拦着要去准备马车的人,淡淡道,“公主不必进宫了。”
临安公主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听到姜明宇的话,顿时没好气道,“姜明宇你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吗?那是我的母妃!是你的岳母!现在我母妃倒霉了,难道你想落井下石不成?别忘了,她是你的岳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刻,临安公主甚至忘记了惧怕姜明宇,冲着姜明宇大呼小叫起来。
姜明宇最讨厌的就是泼妇一样的女人,哪怕是他的母亲平时在他的面前撒泼尖叫,他都不喜欢,更别提临安公主了。
“公主想必是弄错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的确是有的。不过这话用在公主和陆贵嫔身上仿佛更合适一些。我的前程是靠我自己打拼,可不是靠着宫里的陆贵嫔的。”姜明宇说着,又淡淡补充了一句,“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忘记了,陆贵嫔如今可不是陆贵嫔了,皇上削了她的封号,把她打入冷宫了。”荣
临安公主顿时被姜明宇气了个半死,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姜明宇,“好!好!好!姜明宇你可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姜明宇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也就是在外人面前装的好,让那些人以为你对我有多好。现在我母妃倒霉,你就露出真面目了是吧?
姜明宇,我告诉你!就算我母妃倒霉了,但我还是公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是公主,你是臣子,你永远低我一头!你不愿意去宫里替我母妃求情,好,那你就别去。本公主自个儿去!”
临安公主说着就要绕过姜明宇,但是被姜明宇抓住胳膊,狠狠一甩,临安公主顿时向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临安公主大怒,抬手就要打姜明宇的耳光,当然耳光自然是没有打上去,再次被姜明宇给拦住了。
姜明宇抓着临安公主纤细的手腕,眼底深处冰凉一片,“公主现在进宫求情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我不是在吓唬公主,而是说的实话。前脚牛才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了,后脚你母妃就被打入冷宫。公主难道就没想到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临安公主身子一顿,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母妃害了牛才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不可能!母妃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就是她腹中的孩子,跟母妃又有什么关系?母妃是疯了不成,才去害牛才人和她腹中的孩子?”
别提,临安公主的脑子这会儿倒是挺清醒的。
姜明宇松开了临安公主的手腕,淡淡道,“你母妃有没有疯,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两者肯定有关联。皇上既然下了圣旨,那就不会改变。公主还是安安分分地待着才好,别再闹什么夭折子了。
公主还嫌弃自个儿被皇上厌弃得不够深?还是嫌你母妃在冷宫的日子太好过?”
临安公主身子一震,目露惊恐,“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明宇冷然道,“就是公主你听到的意思。公主,你方才还有一句话说错了。你的确是公主,而我是臣子。可你不一定永远是公主。若是公主再去惹怒皇上,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公主你的身份怕是就保不住了。”
“你胡说!”临安公主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差点没跳起来,“你胡说!父皇是最宠爱我的!父皇才不会这么对我呢!”
回答临安公主的是姜明宇眼中淡淡的嘲讽,他似乎在说,真的是这样吗?你确定吗?
临安公主难堪地咬着嘴唇,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也不能不承认,父皇对她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了。要是她再做错什么事情,父皇真的会原谅她?真的不会剥夺她的公主之位吗?
临安公主不敢赌。
姜明宇嘲讽一笑,如果临安公主真的一根筋地跑去宫里给陆舒媛求情,他还能高看临安公主两分,虽然人比较傻,但是还有一点赤子之心。可是现在看来,临安公主哪儿来的什么赤子之心,她心里有的只是她自己,别人在她心里算什么呢?
不过这样子最好,也免得浪费他的口舌了。
“公主好自为之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公主自己做决定吧。”姜明宇说完,毫无留恋地离开。
临安公主愣愣望着姜明宇离开的背影,那背影就跟姜明宇那个人一样的冷漠无情。
临安公主苦笑着坐在椅子上,眼底呆滞一片,其实别说姜明宇冷漠无情了,她不也是?在她自己和母亲之间,她选择的永远是自己,而不会是母亲,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临安公主突然抬起头,只见门口站着一穿着棕色褙子的老嬷嬷,那人不是朗嬷嬷又是谁。
“朗嬷嬷,你怎么来了?”
朗嬷嬷来到临安公主身边,轻声道,“是娘娘求了皇上,让奴婢来到公主身边伺候的。”
临安公主抓着朗嬷嬷的手急切问道,“嬷嬷,你跟我说实话。母妃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父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将母妃打入冷宫呢?我不相信!”是不相信陆舒媛做了什么,还是不相信孝康帝不会这样对陆舒媛。
朗嬷嬷眼睛一酸,脑袋一转,哽咽道,“这些公主还是别问了。娘娘叮嘱过奴婢,只盼着公主以后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娘娘无论在哪里都能放心了。”
“我怎么能不问,那是我的母妃啊!”
朗嬷嬷悲哀地闭上眼睛,任由临安公主如何逼问,她也不说。
等到晚上,唐瑾睿一回来,顾明卿也跟唐瑾睿说起陆舒媛被打入冷宫的事情。
顾明卿喃喃道,“事情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那李太医才被关进刑部大牢多久啊,一天都不到吧,他怎么就想通去告发陆舒媛了?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顾明卿觉得陆舒媛的眼光应该没有那么差吧,既然那李太医被她当做心腹,总不能这样轻轻松松地就出卖陆舒媛吧。
唐瑾睿忽而笑了,在暖黄的烛光下,那笑容竟然透出了几分得意的感觉。
顾明卿隐隐觉得明白了什么,试探道,“相公,不会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吧。”
对别人当然是隐瞒的,可是对着顾明卿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啊。我是做了什么。”
顾明卿惊叹道,“可以啊!我老实的相公也知道耍心眼了。相公,你都做什么了?让我猜猜,你不可能在宫里做什么,因为你的手伸不了那么长。那就只有李太医那儿了,你是对李太医做了什么,所以他才那么迫不及待地去告发陆舒媛吧。”
“娘子跟以往可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女中诸葛,令人钦佩啊。娘子说对了,我是对李太医做了什么,不过严格说起来,也没什么。只是请苏兄帮忙,让他在刑部的朋友做了点小事。”
唐瑾睿说着,也不瞒着顾明卿,将做的事情都说了,“我只是让人在李太医的面前说有人给他的家人下毒,差一点,他的家人就一命呜呼了,好在被人发现,所以捡回了一条命。娘子,你说李太医听到这话,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谁。”
“当然只有陆舒媛了。”
唐瑾睿点头,“不错。我就是摸准了李太医的想法,所以才敢这么做。”
“你就不担心人家不上钩?”
唐瑾睿回答,“他不可能不上钩的。李太医谋害皇嗣,还害死了牛才人。光这罪,他就必死无疑。就算再不在意生死的人,在知道自己要死时,他怕是也冷静不了的。心乱了,判断能力自然也下降了。
李太医知道自己必死,那么他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他的亲人了。李太医想的就只剩下保住亲人了。这时候陆舒媛要是对李太医的亲人下手,你说李太医能受得住吗?李太医当然受不住了。而且留给李太医的时间也不会长,在阿么短的时间内,李太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实已经能猜得到了。”
说白了,唐瑾睿就是摸准了李太医的想法,所以才能算计成功。
顾明卿愣愣望着唐瑾睿,还是那熟悉的五官,眉眼嘴唇都是那样的熟悉,毕竟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熟悉呢?只是顾明卿又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那么熟悉,熟悉中透着陌生。
这样的感觉,顾明卿不是第一次产生了,可是每一次产生,她心里都有些怔怔的。
唐瑾睿说完,见顾明卿一直盯着他,不禁问道,“娘子,你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不成?”
顾明卿回过神,摇头道,“相公,你没哪里说错的。我只是有些感慨,你真的是成长了,变化得很快啊。有时候如果不是知道你就是我的相公,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唐瑾睿伸手握住顾明卿的手,柔声道,“娘子,我就是你的相公,一直都是。我也从未变过。至于娘子你说的变,那是我的谋略心智。在官场上混,这些自然不能少。不过娘子,你可以放心,有些事情会变,但是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变。比如我对你的心,我答应过你的事,这些永远都不会变的。”
顾明卿心里甜甜的,但是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变了。以前你可没有这样油嘴滑舌的,好听的话,随口就来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真心还是不真心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唐瑾睿不解道,“有这句话吗?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过。不过娘子你错了,我的话就很可信。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可不是随口就来。我说的都是心里所想,自然是随口就能来。”
顾明卿伸手,轻轻拧了拧唐瑾睿的嘴,“嘴边今天是抹蜜了不成?怎么那么甜?好了,我跟你说笑的。我的相公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了。不过呢,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相公,我盼着我们能够善始,也能善终。”
唐瑾睿抓着顾明卿的手,悄然用力,“会的。娘子,我们一定会的。”
顾明卿也回握住唐瑾睿的手,“是啊,会的,一定会的。我一直都相信。”
唐瑾睿紧紧凝视着顾明卿,在暖黄的烛光照耀下,这一幕显得温馨无比。
忽而,唐瑾睿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抓着顾明卿的手也有些松了。
顾明卿猜到唐瑾睿的心事,说道,“你在担心爹和娘他们?”
别说唐瑾睿担心了,顾明卿又何尝不担心呢?这信晚得不是一点点了,而是非常晚了!之前顾明卿和唐瑾睿都还能用指不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信才会晚到的。
可是如今怎么再用这借口来安慰自己?再出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晚到这地步吧!要出事只能是老家那儿出了什么事情,导致老家的信都送不出来。
唐瑾睿的声音幽幽响起,“我现在只盼着苏兄那儿能早日有消息传来,我的心真是——”越来越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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