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妾身还是看得通透的。妾身入府这些年，能让张氏吃了亏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咽的，也只有您一人而已。”字字句句尽是谦卑语气，她求得，不过也只是后半生的安稳罢了。

邱旖韵微微挑眉，当日她转妾为妻的手段……“你既然觉得看得通透，又何必拖到我头上？”

以她心智，自保不难。

“妾身厌倦了……厌倦了这样的日子。”陶氏心性也算是高傲，这会儿也隐隐有要落泪的意思，“这样的日子，终日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的，见了老爷就得挂着笑脸曲意逢迎。这面皮活得都累了，何况这心？”

邱旖韵敛了眸子，没再说话。

如此沉默片刻，陶氏恍然开口。

“若是今日之事给您添了困扰，那便是妾身的罪过了。想必您这会儿出去，张氏该在正厅等您。”陶氏眼中神采尽失，仿若没了生气的假人一般。

“陶姨娘，今日之事，我应下了。”终是不忍……不忍再有无辜的生命在后宅阴私中悄然牺牲。

出了南苑，邱旖韵也没往正厅去。对于张氏此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想必张氏看她，也该是恨恨入骨的吧。

却不想在出门的路上，遇上了之后可能会日日相见的女子。

一袭水粉色的衣裳，周身还有些少女的气息。却瞧着那眉眼，怎么也不提不起欢喜来。都说越是心里算计多的人，眼中 越是污浊，不见澄明。

这话用在邱旖莲身上，该是半分不错。

“好久不见。”面前女子甫一开口，便是嘴角带笑。只是那笑意生冷，邱旖韵觉得受之不住。

“不见也不想念，何必再见。”邱旖韵唇角微微上扬，那其间意味，说是嘲讽也不为过。她对邱旖莲横亘在眼前的姿态，可是半分敷衍的耐心都无。

“妹妹此言差矣，怕是日后要日日相见的。”邱旖莲也不恼怒，脸上依旧挂着坚固的笑意，怕是拿锤子敲都敲不碎。

邱旖韵微有诧异，没想到数日不见，她倒是长进了不少。若是换做从前，早该泫然欲泣抡着巴掌凑上来了。

“姐姐有所不知，楚家怕是不比邱家风俗开化，没得哪个妾室能见天儿的四处晃悠的。府里少爷的妾室，自是在自个儿院子里呆着。”事实上当然没有这回事儿，府里除了楚钦然，还没谁要抬妾进门的。邱旖韵只当是编着瞎话，忽悠她罢了。

“还是说姐姐忘了，你要嫁的，是二房所出庶子。与妹妹我不同院子的。”反正边儿上没人，嚣张跋扈点儿怎么了，邱旖莲不就是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么？

“你——”那原本还很坚固的笑脸终是破了功，“你今日口出狂言，便要想着那后果，总有一天会是你来承受。”

远去的身影片刻不曾停顿，只她若瞧见她脸上若有似无云淡风轻的笑意，该是会气急跳脚的吧。

不速之客来得总归是比想象中要快些。才三日光景，清凉苑里就填了新人。

外间如何热闹，邱旖韵也没出去凑合。难得她勤快，一早起了就去药坊里点算了账目，眼看着到了时辰，邱旖韵就回了自个儿院里图个安生。

抬妾而已，本也就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儿，哪里至于劳烦府里上下老小都去凑热闹。算起来也是因着那新娘子是她娘家嫡姐，才算是与她有些关系罢了。

不过今儿个楚若馨该是高兴了，之前就见她与邱旖莲颇为热络。记忆里前世她们俩更是姐妹情深，平日里最大的情分怕是就在于怎么欺负她邱旖韵了吧。如今也好，倒是让她们两个人成了亲姑嫂，还真是一家亲了。

庶出少爷抬妾，按规矩府里是没有大兴操办的。只是还是在清凉苑里头摆了席，听青罗回来传话说，倒是没什么有头有脸的宾客，也就是几房少爷和楚若馨过去凑了热闹，再者就是期间萧氏去露过面，于妾室过门来说，这已然足矣。

吩咐了梁三儿去邻郡办差事的时候顺道替她办件事，邱旖韵又一个人窝在书房里闲着无事，却见柳儿匆忙进门来。

“少夫人，柳儿见一个丫头在清枫苑外头徘徊不定，形迹可疑。”

徘徊不定，形迹可疑？

邱旖韵撂下手中书卷，踱步到正厅里坐下。“可看清了是什么人？”

“外头热闹，柳儿就趁着乱多瞧了两眼，好像是清安苑里的丫头，是大少夫人的贴身婢女。看那模样，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柳儿本就聪明伶俐，心眼儿通透，“刚才怕打草惊蛇，柳儿也没敢多看，赶忙跑回来跟您说这事儿呢。”

“嗯。”邱旖韵点点头，也觉得柳儿多留个心眼儿是好事，办事这么灵光的丫头还真是不多，满院子里的丫鬟也就她还得用些，再就是青罗了，只是自个儿带进来的，对府里终归是没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