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雨噗嗤一笑,道:“五皇子这么正经的样子,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呢。”话虽如此说,她人还是走到桌案之前,将手点在地图上,道:“你来看这里。”
李隆琰点头,将眼睛紧紧跟随着她嫩白如玉的指尖,听得她极为认真的说道:“如今西南战事蔓延,白莲教借着西南巫蛊,以这里为大本营。”她一边说,手指一边移动,点到了某一处,又道:“就是这里,你看,此地易守难攻,乃是绝佳的安营扎寨之处。”
她说完,抬眼看李隆琰,却见对方亮晶晶的看着她。文时雨微微皱眉,疑惑道:“有什么不妥么?”
“时雨,你会不会真是上天派给我的救星?”李隆琰看着一脸温婉模样的文时雨,突然开口感叹道。
时雨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复而轻笑:“峻熙若是如此想,就当我是吧。”虽然她不是上天派给李隆琰的救星,可她却是前世寻来报仇的幽魂,这么算起来,也算是间接帮助李隆琰的救星了。
李隆琰却是忽然回神,笑了一笑道:“是我唐突了,你继续说。”
时雨点点头,也不纠结这一点,收起笑容,正色道:“五皇子,你告诉我,这大好河山,你可想要?”
李隆琰脸色变幻了几次,终而重之又重的点了头,道:“自然。”
时雨忽然绽开了一个绝美的笑:“那就好。”
李隆琰只觉得眼前一亮,就好像苦盼了许久的昙花忽然绽放,虽只有刹那,芳华却倾了天下。
时雨不等李隆琰回答,继续道:“如今,朝野上下支持你的臣子并非少数。人气有了,你现在唯独缺少一样,便是军功。”
李隆琰接口:“所以,你是意思是要我立功,以武扬名?”
时雨点头,忽想起一事,遂问道:“我且问你,若是这场战役你胜了,俘虏你当如何?”
李隆琰眉目阴冷道:“自然是,杀无赦。”
“荒唐。”时雨将一双妙目瞪得滚圆,道:“单凭这一样,你就失了民心!”
李隆琰将话在嘴里过了几遍,犹豫道:“你的意思是,不杀俘虏?”
时雨叹了口气:“西南造反的白莲教,除却那几个头目之外,大部分都是受了蛊惑的平头百姓。为人父母若是遇见自家顽童犯错会如何做,五皇子便如何做就是了。”
李隆琰想了一想,顿时想通里面的利害关系,佩服的笑道:“果然是你想的周全。这样一来,**得诛,可以震慑人心;其余宽待,又可得民心。高啊!”
见李隆琰想通,时雨顿时眉眼弯弯的一笑,将疆域图慢慢卷起,珍而重之的放在李隆琰的手里,道:“五皇子,这江山的分量可是重的很,你可要好好端好了。”
李隆琰弯唇一笑:“雨儿费心了。你的心思,我也会珍而重之的一并端好。”
时雨难得没有和他拌嘴,而是笑道:“晚上的时候,你便说来府里看我。届时我再给你几样东西,可助你此去无忧。”
傍晚的时候,李隆琰果然依约而至。
看到李隆琰,文时雨轻轻柔柔的福了福身子,喊了一声:“峻熙。”
李隆琰眼角余光扫到门口的身影,顺着她的意愿将她扶起来,软了声音道:“何必跟我客气呢,外间冷的很,快进屋吧。”
文时雨点了头,应下。也不挣脱李隆琰的怀抱,只顺着他走进了屋子。
将帘子放下,屋里暖气顿时扑面而来。文时雨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李隆琰的怀抱,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暖着自己的手,笑道:“隆冬马上就到了,这天越发的冷的紧了。”
李隆琰接口道:“是啊,这种天气大军出行,确实不易啊。”
见他将话题扯到这上面,文时雨轻笑了声,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到衣柜前,在最下面摸索出一个荷包。捏着荷包端详了一会,这才走回座位上,将之放到桌案上,笑道:“只欠东风。”
李隆琰随手拿起,看了一眼。这荷包上用金银丝线封边,正中绣了一朵大红的牡丹,旁边提了一行字,只是他却看不懂。
李隆琰将荷包放下,戏谑道:“莫非这是雨儿为我绣的定情之物?”
文时雨嗔道:“的确是定情之物,只不过,却不是我给你的。”
“哦?”见李隆琰颇有兴趣的挑眉,文时雨只笑着摇摇头,道:“佛曰,不可说。”
说着,暖色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时雨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端的托盘,放到桌上,冲着李隆琰笑道:“诺,东风来了。”
李隆琰很有兴致的看着她将几样点心放进荷包里,又拿出一张纸条塞进竹筒,一并装了进去。等到文时雨全都忙完之后,他这才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了么?”
文时雨笑的一脸的灿烂,继而俯下身子,将一张白净的脸凑到李隆琰面前,神秘的说道:“你想知道么?”
李隆琰顺势将文时雨拉到怀中,颇为暧昧的低声道:“自然,是想的。”
文时雨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很是嫌弃的拍拍自己身上,道:“不好玩,怎得成了你占我便宜了?”
李隆琰禁不住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道:“时雨,我想你了。”
文时雨面色平静,似是根本就不为李隆琰的话所动,当下看着那荷包道:“其实,这个荷包是我娘绣的,至于我要你把它送给的人,就是我那个自认为英明神武的爹。”
李隆琰微微皱眉,疑惑道:“你娘?你是说周锦?”
文时雨嗤笑:“峻熙,你莫不是忘了,我的亲娘是谁了吧。”
“孙清寒?”见文时雨点头,李隆琰微微诧异。孙清寒他虽然不清楚,可是她的哥哥却是官至一品的骠骑大将军,父亲更是随着太祖爷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国公爷。可是这样的一个千金小姐,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却给文伯阳做了妾,的确是一桩笑谈。
说起来,当年的事情他也隐约听了一些,之前还当做笑话一听而过。现在听文时雨提起,他不禁又起了兴趣。
文时雨把玩着手里略带沉重的荷包,扬起一抹笑容,却是不达眼底。她的娘亲这么多年跟文伯阳相敬如冰,这样怎么能行呢?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啊,她作为女儿的,自然是要促进一下他们两个的感情,不是么?
她孙清寒想要躲,她就偏要将她揪出来,让她所有觉得不堪回首的往事统统暴露在阳光底下。她想要让自己不得安生,那就得先做好损人伤己的准备。
更何况,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将她当年的荷包偷了出来,且替她送给自家爹爹而已。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行小字绣的真贴切少女心境,只可惜这个跟她白首不相离的男人,注定给不了她自己那颗一人心。
想到这里,文时雨重新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不知为何,李隆琰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年仅13岁的丫头,自己终其一生都只能拉拢,不能为敌。否则,自己会死的很惨。
将荷包递给李隆琰,文时雨认真的交代着:“竹筒里面的是行军所献的计策,大策虽是我们所出,可是细节上面,你一个没有军功和军威的皇子做不得也做不了,只能我爹来做。所以,你将这个荷包交给我爹之后,切记明面上唯他马首是瞻。”
李隆琰好笑的看着她,道:“雨儿,我突然觉得你对我的关心,多的让我受宠若惊。你可是看上我了?”
文时雨撇他一眼,柔声道:“峻熙,你又说笑了。”话音虽柔,却让李隆琰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忙摆手投降道:“你继续说。”
文时雨耸耸肩,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只需要记着一点,锦囊你可以看,可是里面所有细节都必须由我爹来做。还有,你取得我爹信任的时候,必须帮我也抬高地位。”说着,她又正色道:“要知道,我们今日之事,本身就是一桩双方互惠互利的交易。我既然全心全意的帮你立功勋,你就得帮我,让我可以在这个家里过的更好。”
李隆琰瞅着她,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的不讲信誉么?”
文时雨歪头望着他,道:“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信人不如信己,求人不如求己。所以,相信自己总比相信他人要活的长久。”
李隆琰闻言抚掌大笑:“雨儿这话,甚合我心。”
冬日的天黑的早,才过酉时,天已然黑了下来。天色仿佛被滴了墨水的柳絮,灰暗而绵软。忽听外面沙沙之声拍打窗沿,时雨禁不住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风夹杂着雪花霎时吹了进来,带着寒意的风灌进衣服,四肢百赅霎时被冰凉的湿意所包围。
时雨打了一个瑟缩,眼里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下雪了啊,真是一个好天气。”
李隆琰好笑的看着她,道:“你喜欢下雪?”
时雨嬉笑道:“倒也不是,不过,大雪倒更能掩盖人犯的罪恶而已。”
李隆琰嗤笑一声,道:“雨儿,我应你的约而来。如今被大雪堵路,你可要补偿我。”
时雨将窗户重新关上,听得此言,想了一会儿道:“那,我来陪殿下对弈一局可好?”
屋内炉火春意融融,面前美人言笑晏晏,若是再摆上一副棋局,怎么想都是人生一大快事。李隆琰怎么想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欣然接受。
摆上棋盘之后,李隆琰端起黑色棋子的棋盒,递到时雨面前,微微一笑道:“请。”
时雨歪头看了一瞬,接过道:“峻熙竟有如此绅士之时,难得难得。”
李隆琰大笑:“多谢夸奖。”
一盏茶之后。
李隆琰渐渐紧锁了眉头,收起了嬉笑的姿态。如果说方才他只是为了和文时雨玩一盘,现在他则将对面的人当做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他自认棋艺功底深厚,对付一个小丫头简直不需要脑子,可是真正开始之后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女人棋风凌厉的简直不像是一个13岁的小丫头,倒像一个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杀伐果决。
棋局正酣,黑白两子厮杀的难解难分,文时雨时不时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头思量几分。李隆琰看着她歪头思考的模样,一阵心驰荡漾,遂开了口,“不知,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
文时雨捻子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顿了顿,随即又展颜一笑:“不知峻熙说的是哪个提议。”
李隆琰一愣,没想到文时雨竟然已经忘了,只好重新申明了一下,“我之前,曾说过娶你为妻。”
似乎又觉得没有说服力,李隆琰又补充道:“我定以十里红妆,天下为聘,他日,若我登上那帝王之位,能与我比肩而立之人,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