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夸张的狂笑声突然响彻殿宇!在所有人诧意的眼光中,一身华服的太后踉跄着站起声来,用力地撕扯着那本册子,一片……两片……无数片,册子像雪片一样纷飞!“安博,你说得对,我是不配做一国之后!哈哈哈……钰儿,也确实不是先皇的儿子!你今天拿这本册子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真相吗?我付清莲一生争斗无数,到头来也竟如此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又如何?”她狂笑,断断续续的言语震惊了所有人。
童钰不是先皇的血脉?天啊!从她口里说出的话,惊倒了在场的所有人。很明显的,这半日里,他们所知道的真相足够吓死他们几辈子……先是安相的身份是皇长子,而后又是皇帝毒害自己的手足兄弟,现在又是从皇太后口中亲口说出皇帝并不是先皇的血脉!眼前没死的楚成王,又该是……
“母后?你说我不是父皇的儿子?母后?为什么会这样?”童钰听得真切,他不是皇子?那他是谁的儿子?他扯着皇太后的衣襟,急切地问着,心里却念着:这不是真的!这决不是真的!不可能的,母后是骗他的!他是皇子!他才是皇帝!
神情错乱的皇太后仍然不顾太监和宫女的阻扰,仍旧对着自己的儿子和满堂文武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只恨,这一生她爱的人并不曾爱过她,而她不爱的那个人又对她一网情深。问世事谁对谁错?终是命运。她从前不信命,所以她奋力去争斗,埋没了本性,去残害其它人,终使自己到达的权力的最高点。她的夫君……从前的权者,北粤之乱前爱的是李淑妃,北粤之乱后爱的是梅贵妃,不曾爱过她一点点!哪怕他给了她后位,给了她荣耀,只是这些被世人镀以高贵色彩的一切原本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最初只是一个因得不到爱而受伤的女人,如此而已。当她意识到她永远得不到身为天子的夫君的爱时,她紧紧地抓住了权势……他唯一给了她的东西;以致于在梅妃逝去的后五年,他根本不过问朝政,而她就在这时,完全操持起了紫阳皇朝的朝纲政治,几乎等同于天子,不论朝堂之上,或是后宫之中,皆无人能与她争锋!
她也恨此时此刻朝堂之下站着的那个男人……楚成王。即使他爱上了自己,也不该借着平乱之功要求她委身于他!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先皇许诺应允之下的!所以,即使她不愿,她又有何办法?
虽然先皇知道钰儿并非嫡系的皇族,却仍没有干涉她要求立他为太子!她本以为梅妃去了,她能让先皇对自己回心转意,只是那个男人选择将权力……天下最大的权力……皇位赐给钰儿作为补偿欠她的一切!但这一切放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更痛,更苦,更加是一种讽刺!她是天下最尊崇的女人,同时也是恨意最深的女人!
现在这么多年的伤口被重新撕裂得血肉模糊,她再不能承受,即使她已经费尽心思地压制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怨、恨、爱、痛与凄苦都在一瞬间爆发了,而这哪里是眼前的众人所能理解?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狂笑得像个疯子似的皇太后,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有人问着:“太后是不是疯了?”
在太后陷入疯狂的同时,童钰双眼血红地叫嚷着:“母后,我是皇子对不对?我是父皇亲生的对不对?我才是皇帝……我才是……”他不停地拉扯着太后的衣襟,大声地问着,只是此时的皇太后哪里还能作答?他越是得不到回答,就越是要问……如此情景看得在场的百官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童岚飞快地越过众人,跨到皇太后身边,温和地扶住她:“母后,我是岚儿。母后……”
同时,楚成王在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中,走上了銮殿,扶起了童钰:“起来吧!随父王走吧!”
楚成王的话声很轻很轻,却像千斤巨石一般砸在了所有人心上,更砸在了童钰心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童钰双眼血红,不可能的。他绝不可能是这个叛臣贼子的儿子,他不是!他不是的!“我不是你的儿子!母后……母后……你说,我不是,对不对?”话声到最后,几近哀求,他决计不可能是楚成王的儿子!不可能的,楚成王叛乱为实,怎么可能是他父亲?他没有这样的父亲!他是先皇的儿子!不对,楚成王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安博不是说已经处斩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安博要夺皇位,派人来逼宫,所以才让楚成王假死演了一场戏,又在他的皇子身份上做文章!一定是的,都是安博的错……他的思想旋转着,全然将眼前的情形推在的安博身上!
童钰这么想着,抬头,狠毒的目光直逼安博而来,一手飞快地推开楚成王,从銮殿上飞身至安博面前。两人近身四目相对,四周的臣子迅速弹开一丈之远。“全是你的错!都是你!朕要你死!”暴怒的童钰叫嚣着,手中短匕突现,狠狠地直往安博胸口插去。
这时,殿中同时响起了尖叫声,乱作一团!
“不!皇兄!”情急之下的止颜惊叫之声乍起,她还记得面前持匕之人是为她书写宫名的兄长。纵使他有千般过错,纵使她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手足之情还是有的。他跟本就不是安博的对手,安博的功夫远在他之上!她不想他去送死,同时,她也不想任何人伤了安博。
千钧一发之际,止颜动作快了安博一步,纤纤十指硬是握住了童钰手中的匕首,血从她细长的指节间漫出,顺着匕首流下去,沾了些在童钰的手上,温热温热的……时间像就此停住了。童钰看着被止颜握住的匕首,不发一言,恨虽在,但心中那份深爱又被唤了起来!
安博看着止颜流血的手,看着童钰深恋她的眼光,又看着止颜的眼光。他明白,她还当童钰是兄长,她不阻止他揭开真相,却曾对说过让他不伤太多人!这些人当中也包括身为天子的童钰罢!他了解她的善良,她不希望他伤了童钰,也不希望童钰伤了他。片刻之后,安博轻唤了一声:“颜儿!”
童钰手中的匕首叮一声跌落在地,声音清脆无比,周遭安静极了!
“父皇!”
“皇上!”
稚气的童声与焦急的女声同时在殿门口响起!皇后怀抱着小公主,带着小皇子出现在殿门口,却被禁军拦在了门前!眼前的情势着实把祝皇后给吓了一大跳。得知金龙大殿的情形不对,她便急急地赶了过来,途中被禁军屡次拦阻。这才刚到殿门口,她就听见兵刃落地的声音。由于只见安博与童钰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情形,她还没弄清情况,一颗心狂跳得厉害!她是他的皇后,就算是发生任何事,她都应该和他站在一起!
“传太医!”安博大声叫着,一手将自己的衣袖扯下一块来,将止颜流血的手握住,轻轻地为她拭去血迹,按住伤口!“疼吗?怎么这么傻?我答应过你不伤人!”随后,他一手环抱她的柳腰,飘离开去,隔着童钰一些距离!
止颜朝他摇头,他还记着她的话,继而向他一笑,转头微微地看着童钰,而后望了望殿门前站着的皇后与胖嘟嘟的小皇子!“让她们进来吧!”
在安博的会意下,把守殿门的禁军侍卫让了路。皇后与小皇子朝怔然的童钰飞奔过去!
“皇上,您没事吧,您的手?”皇后见他手上有血迹,还以为……她怀中的小公主也朝着童钰咿呀作语。
“父皇,父皇!”小皇子口中叫着,抱着童钰的双腿,完全不在乎周围混乱的一切!
童钰回过神,神情漠然,他不是皇子,他只是个乱臣贼子的后人,一切都还有意义吗?颜,当他是兄长,不属于他。他还有什么?什么天下,什么励精图治,什么地位权势,都不是他配拥有的……他害了他的兄弟,利用了颜,他想过补偿,只是一切来得太迟。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争着,斗着,还有什么意义?他不理会祝皇后的呼唤,不理会儿子的叫嚷,转过身,仔细地看着銮殿之上的龙椅,又看了看神情错乱的母后,面色苍白的瘦弱的兄弟,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年过半白的楚成王……一切的一切,都像梦境一样,那么不真实……可是又不容他不得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是皇子,那他就不该是皇帝,那么,天下就不该是他的,眼前的臣子也不该是他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