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火在皇甫桀心中越烧越旺,失去信任的暴君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当蔺碌闭上眼面对裁决时,残砻剑悬在空中,顷刻间便会夺去他的生命;夜兮惊吓不已,她被皇甫桀搂在怀中,一只手牢牢地捉住她整个人,一时间无法动弹,但是她拼了命地呼救,声声尖叫回荡在柔福宫上空。
许是每一声的呐喊壮大了月桔的勇气,她跪在地上看到残砻剑刺向蔺碌之际,忽然间,月桔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奋不顾身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了蔺碌身前;与此同时,残砻剑毫不留情地刺中了月桔的胸口,一剑穿心,血溅当场。
“啊——”夜兮痛苦地捂着脸,歇斯底里地推开皇甫桀,她跑过去时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蔺碌感觉不对劲,于是睁开眼,接住了奄奄一息的月桔;月桔倒在蔺碌怀中,微微睁开眼,凝视着这个男人的全部。
皇甫桀握着剑杵在原地,沿着剑刃流下来的鲜血染红了夜兮的双眼,她趴在地上爬过去,吃力地抓住月桔逐渐冷却的小手。
“好…痛…”月桔抖着嘴唇,嘴角的血流在蔺碌的手中。
“月桔…”蔺碌从来没有救过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第一次抱着将死的人,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震惊。
月桔眼珠子翻转,慢慢地没有气息,蔺碌紧紧地抱着她,试图给月桔一点温暖,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是徒劳的,月桔的身体很快僵硬;夜兮从蔺碌手中把月桔接过来,她抚摸着月桔苍白的小脸,泣不成声地呜咽。
血腥味蔓延整个柔福宫,所有人目睹了这场悲剧,可是他们无法阻止悲剧;因为月桔的死让皇甫桀燃烧的醋意渐渐地平息,他不是不清楚夜兮和月桔的感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安慰,或许他没有想过道歉,只是冷漠地看着夜兮抱着已死的月桔。
月桔的尸首停放在柔福宫,丧事由夜兮亲自操办,月桔死后,柔福宫人心惶惶,大家都悲从中来尽量避开经过死气沉沉的柔福宫。
皇甫桀下令,将紫姬安排在衍庆宫,至于蔺碌,即日返回金麟国,不得耽误;离开前,蔺碌想看月桔最后一眼,于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来到柔福宫。
夜兮一个人跪在地上,神情落寞,想必是太伤心以至于憔悴不堪;蔺碌在灵堂前拜过月桔后,走到夜兮身边蹲下来,安抚地说:“夜兮,我看得出来,月桔像是你的亲人,劝你不伤心,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但是我希望你保重身体…”
月桔没有任何反应,蔺碌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来是看月桔最后一眼,也是…也是来跟你道别的。”
夜兮稍微有了一点反应,她木讷地转过头,呆滞地看着蔺碌。
“夜兮,其实…”蔺碌迟疑片刻,说道:“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我希望我离开后,一切都能恢复平静。”
夜兮转动眼珠子,凝视月桔的灵堂,噙着泪,幽幽地说:“她是个小傻瓜…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爱上一个人。”
蔺碌认真地聆听,耐心地看着夜兮。
夜兮哽咽地喃喃:“蔺大人,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说,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蔺碌肯定地说。
“你能不能留下一样只属于你的私人物品?”夜兮淌着泪水说道:“我知道,这让你为难,可是我是为月桔求你留下,我不想她太孤单,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蔺碌点了点头,说:“蔺某这条命是月桔救的,莫说只是留下一件私人物品,就算要蔺某的命,蔺某也不会皱眉头。”
“多谢蔺大人。”夜兮站起来欠了欠身。
蔺碌走之前留下一块玉佩,这块玉佩跟着他行走江湖很多年,一直都没有离身,现在他把玉佩留给月桔,也算是报答了她的护命之恩;夜兮将玉佩放在月桔的手中,她安静地躺着,再也不会露出灿烂的笑靥。
“小姐,你不要赶月桔走,月桔决定今生都不会离开小姐的…”
“小姐,以后你藏在屋子里不要出门,有猛兽也应该是奴婢先出去一探究竟…”
“小姐,这个桂花糕真好吃…咯咯…”
“什么是喜欢?奴婢不会喜欢任何人,因为奴婢只喜欢小姐呢…”
夜兮捂着嘴抽泣,看到月桔此时的模样,只道是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与月桔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早上还好好地为她梳头,刚刚才找到翠儿的尸体,没料到一返回柔福宫,月桔也命丧黄泉;难道这个王宫真的受了诅咒?难道他一定要把自己身边所有的亲人全都夺走?难道他执迷杀戮无法自拔,根本就无药可救?难道…
夜兮悔恨地握住月桔的手,当初从天寒宫出来,她就觉得心里不安,现在可好,果然出了事情,唯一一个亲人都离开了自己;从柳儿到翠儿,从母亲到月桔,每一个人都因为自己而死,每一个人都因为这个王宫而离开,其实最应该死的人是她,她从一开始就沦为祭品,却苟活到现在。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现?”夜兮听到熟悉的气息,没有之前的悸动,反而格外地冷静。
皇甫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显得有些踌躇不安,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夜兮转过身瞪视皇甫桀,冷笑一声,啐道:“这是对我的惩罚吗?让我痛不欲生,你的目的达到了。”
“本王没有想过杀月桔。”皇甫桀别过脸,心虚地说:“本王…当时气昏了头。”
“哼,王上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夜兮反讽地嗤笑。
“那是因为你先背叛的本王。”皇甫桀切齿地质问。
“背叛?”夜兮冲上去,怒气腾腾地低吼:“什么是背叛?我夜兮向来行得正站得稳,做事情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
“有人告诉本王,说你和蔺大人在钟楼幽会。”皇甫桀不甘示弱地怒斥:“究竟有没有这件事?”
夜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故意笑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会在乎吗?你抱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难道有在乎我的感受吗?你心里想着瑾公主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皇甫桀一把抓住夜兮,愤恨地喝道:“你不要激怒本王。”
“你可以杀了我,因为你现在不杀我,今后就是我杀了你。”夜兮忍着疼痛,怒瞪皇甫桀,厉声斥道:“我恨自己,为什么会心软,为什么一次次地遭受良心的折磨也不愿为母亲报仇,现在我知道我是多么的傻,我放纵的是一个恶魔,让你有机会把我身边的人夺走。”
“你是爱我的…”皇甫桀咆哮地呐喊,像是说给自己的心。
“我不爱你,不爱你…”夜兮反手抓住皇甫桀的手臂,她的指甲嵌入皇甫桀的肉中。
“你不能离开本王。”皇甫桀慌了,他的眼神没有昔日的霸气,像是一个受了伤害的小动物,找不到可以依赖的精神世界。
夜兮哭喊着不爱他的宣言,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可以原谅的根据;因为负气,夜兮又将与卞太医之间的事情说出:“皇甫桀,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得逞,即便你日夜拥有我,但是我每天都会喝下红花,我不会让自己怀上你的孩子,你别想我会为你生下一个祭品…”
“你…”皇甫桀嗜血的双眸铺满血丝,他邪笑一声,将夜兮扔在地上。
“那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撑得了多久。”语毕,皇甫桀打算捉住夜兮撕烂她的衣服,怎料到夜兮做了准备,滚到月桔身边,从月桔身下面抽出一把剑,正是当初王上送给她的雲落。
剑挥过去没有伤到皇甫桀,反而被皇甫桀两指掐住,突然他一运气,剑刃从中间断裂,夜兮把剑抽回,看到一把好好地雲落剑居然变成了两截。
皇甫桀狞厉笑了笑,把手中的半截剑刃丢掉,然后再往前迈去一步;夜兮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倏然间她灵机一动,拿着手中的半截剑抵在自己喉咙处。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夜兮豁出去了。
皇甫桀果然不敢轻易走过去,他皱着眉头,冷厉地叱喝:“你放下剑。”
“反正我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了,就算我现在死了,也了无牵挂。”
“你错了,你还有一个水族。”皇甫桀冷笑说道:“当年本王能灭了龙族,今天就能灭了水族…”
“你…”夜兮咬着唇,痛苦地喝道:“皇甫桀,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因为你是本王的,今生今世休想从本王手中逃走。”皇甫桀不可一世地宣布:“就算现在本王放过你,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
夜兮退后一步,恨恨地道:“好,我答应你不离开,但是你把我关在天寒宫的梅林,从今天起,我夜兮再也不能踏出梅林半步,而你皇甫桀,也绝不允许侵犯梅林半步。”
皇甫桀眯着俊魅的双眸,冷眼看着夜兮,平静地说:“如若你敢离开梅林,本王一定会灭了水族,让你后悔一辈子。”
***
蔺碌闭目养神时,房门突然开启,紫姬从外面走进来,她顺手关上房门,走到内室睇着坐在床上的蔺碌狡黠一笑。
“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紫姬嗡了嗡嘴,得意地问:“你算不算灰溜溜地滚出宫?”
“我还会再回来。”蔺碌依然闭着眼。
“嗯,到时候你可以恢复杀手的身份再潜入王宫了,反正这段时间你在王宫也都摸清楚什么地方最容易混入。”紫姬耸了耸肩,凑过去笑了笑:“可是,我听说,王上打算把夜兮关在天寒宫的梅林啊…是终身监禁在那个半死不活的鬼地方。”
蔺碌缓缓地睁开眼,故作平静地说:“王上不会杀她。”
“是吗?”紫姬似笑非笑地啐道:“现在不会,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就差一个煽风点火的人…”
蔺碌一怔,觉察异样,于是抬眸瞪视紫姬,喝道:“西野凤舞,你不要胡来。”
“胡来?”紫姬凑过去指了指蔺碌的胸口,呲牙说道:“我这是帮你拔除心里的刺,你应该要感谢我才对,作为一个杀手,一旦动了情便是万劫不复…这个女人,非除掉不可。”
“西野凤舞,我再警告你,你不要伤害夜兮。”蔺碌狠狠地抓住紫姬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骂道。
“屈侯弑,你别忘了,害得夜兮变成这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紫姬猛然用力推开了蔺碌,盛怒地斥道:“原来不用我出手,你和夜兮早已经偷偷幽会,钟楼的确是个好地方,只不过你们不应该在我眼皮底下如此地光明正大。”
“原来是你给王上透露的风声。”蔺碌再也坐不住了,他狂怒地吼道:“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难怪王上会失去理智。”
“就因为王上在乎夜兮,所以这一次你们才会摔得很惨。”紫姬咧开嘴,洋洋自得地笑道:“也好,总算可以让我再一次把握皇甫桀,等到我迷惑了他,你放心,我会给你好处的,怎么说你也是要记一大功啊。”
“不必了。”屈侯弑转身喝道:“从今往后,你我生死互不相干,我的任务我自己会想办法,哼,至于你…别得意太早,皇甫桀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