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我们要去何处?什么时候才到啊?”坐在马车内汝阳公主有些烦闷,然后摆出了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眼角甩了李永乐一眼!
行在山间她正探头去瞧满山的桃花春景,根本没注意汝阳公主在瞧她,侧过身子对着窗帘外说道:“公主若是无聊,便看看沿路的风景。”
“这沿路也没什么风景可瞧的,你却看得入迷,全无所知你在想什么。”汝阳公主掀开身边的窗帘布子一瞧,轻声道。
外头层峦叠嶂,峰巅草木葱郁,飞瀑悬练山岩,烟霭云雾漂浮于山际。李永乐笑了笑:“每个人都匆匆行走,不肯为沿路的风景停留。在我们走过的这一路上,公主可知错过了多少风景?山一程,水一程,领略到沿途的奇异风光,会有百样的人生感慨。”
朱棣歪着脑袋,颇有趣味地看着她,问道:“嗯!你看了一路倒是说说看了些什么奇艺风景?”
“唔,方才瞧见一只鸟在飞,它的娘亲在某个目的地等待它的到达,它只知道母亲在远方等它,却不知道为什么。他风雨兼程,想要迅速飞到它的娘亲那里。当它找到娘亲时,它向娘亲炫耀:“娘亲,在这三天里,我飞了几百里,我又饿又渴,羽毛也掉了一大半,我觉得我很坚强!”它的娘亲摇了摇头说:“是,你是很坚强,我承认,可是在你找我的这三天里,飞遍了整个森林那你知道这个森林里有几条河流和几个湖泊?”它迷茫地摇了摇头,它的娘亲又说:“孩儿,太快的速度会让你错过许多美丽的风景!”
人们在与时间赛跑,不停地错过美丽的风景,错过了桃花送走了雪花,春风唤醒田蛙的春;错过了浪花裂开心花,荷盖展开青霞的夏;错过了稻木沾满金露,树木寄走一封一封枯叶的秋;错过了白雪铺满山坡,水面凝结银冰的冬。
“乱语胡言~李永乐你就爱编故事。”汝阳公主听她说完,美目一瞪,挑衅的意味,极浓。她们两个前世有可能就是冤家。
朱棣瞧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和微扬的唇,不再是刚才那样平静温和,带了些不羁,带了些浪荡,却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大概又过了一刻,便到了栖霞山。栖霞山被誉为“金陵第一明秀山”,有“一座栖霞山,半部金陵史”的美誉。全山峰峦叠嶂。栖霞山有三峰,主峰三茅峰又名凤翔峰;东北一山是龙山;西北一山是虎山。中峰与东峰间一谷,称中峰涧,中峰与西峰间一谷,称桃花涧。
他们行至桃花涧,桃花涧的桃花,远观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汝阳显然也极为高兴,笑得眉眼眯成缝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永乐扭头却见朱棣站在声旁,正凝眸盯着她,她唇角笑容又扬高了两分,闲闲地开口道:“嗯?”
朱棣轻笑,清冷的面容因之一柔,若第一缕春风抚过冰湖,潋滟波光。“走了许久,累了吧。前头有座亭子,去里头坐坐。”
“还真是累了,爬山什么的最是累人了,去前头坐坐吃些水酒才好。你们快一些,真慢。”汝阳在他们前头,转过身子催促他们赶紧跟上。
“你若是累了,本王背着你。”朱棣笑着对她说道,这男人一时沉静无波如冰湖,一时浪荡不羁如烈焰,却是最最自然融合在一起,辨不出他哪时是火,哪时是水,还是两者皆是。此时见他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如梦似幻,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在梦中,不知何时会醒。
“我可没那么娇气,我走慢一些是想多看看路边的景色。”李永乐望着他暖意融融的眼睛,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本王陪你。”
尘世间的缘分,它自然而然地来,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丝毫也强求不得。
“方才上来时瞧见山下有做寺庙。”
朱棣便点头,道:“嗯,那是栖霞寺为南朝古刹。唐代时称功德寺,规模浩大,与山东长清的灵岩寺、湖北当阳市的玉泉寺、浙江天台的国清寺,并称天下四大丛林。”
“这么厉害?那等下定要去庙里瞧瞧。”说道此处李永乐颇为兴奋,她最是喜欢古色古香的事物,寺庙园林,亭台楼阁,山石水林,她无一不喜。
走近茶亭,却瞧见不少人,汝阳公主,齐王,宁王,还有谢达,竟多围坐在一起饮茶。齐王见李永乐,便站起身子走了两步,他今日穿了一身红,美的宛如山间的花神。一双如同狐狸般狭长的眸子,红若樱桃的诱人唇畔微翘,小巧的鼻峰如同秀美的山峦,在微不可察的呼吸间吐纳着淡淡的幽香。一头黑墨般的柔亮长发仅用一根红色发带系于发尾,随性而懒散。一身火红沙衣下,是细腻的肩膀和柔弱腰身,行走间,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引人无限遐想,占尽世间风流。
李永乐与两名丫鬟都被他一生妖艳的红给迷惑,仿佛这山间的桃花尽是为他所开。他是只留恋凡尘山水间的花神,此时翠儿却道:“他不喜欢我,却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模样,真是气死我了。”
听闻,李永乐哈哈大笑,夸张到笑到打嗝!于是她一边打着嗝一边拍拍翠儿的肩头安慰她道:“不用气馁,你今日也是貌美如花,元气满满的。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要不要我教你如何抱的美男归?”
“小姐你不是不同意翠儿和齐王吗?为何忽然又说要帮翠儿。”翠儿诧异一怔,随即恍然笑道。
“那是因为本小姐怕你以后跟着他,那么一个风流王爷怕你受委屈。而且一看你就知道降不住他定会受他欺负。不过我看你很执着,每每瞧见齐王恨不得生扑上去,所以我这个做主子的只能替你想想办法咯。”说着拉着翠儿的手走近一旁的角落两人在那边悄悄谋划。当然她们并未瞧见偷听他们谈话的宁王朱权。
李永乐拉着翠儿的手说道:‘翠儿,我跟你说你若是真的瞧上齐王,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嫁给他的话怕是只能做小,如此你愿意吗?’这个问题李永乐一直没跟翠儿说清楚,一是本就不赞成他们,二是觉得齐王风流不适合翠儿,三是不想翠儿受伤害。
朱棣,不由淡淡扫了远处的两人一眼。挑了下眉,执起了酒杯与旁边的几位聊了两句。
翠儿微愣了片刻,点点头道:“小姐,翠儿不觉得委屈,翠儿反倒觉得在理。他是王爷,正妃当然定是富贵名门,我只不过是个丫鬟,但如果我此生能嫁与齐王,别说做大做小,让我当场死了我都愿意。再侧小姐又何必为我担心,我反倒为小姐担心,小姐燕王殿下早有妻妾,若是你以后嫁过去可怎么办。”
翠儿话一落,李永乐心头一震,她说的没错我和翠儿其实是一样的,如果嫁过去必定是小老婆。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比登天还难,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将来是帝王,我愿为你守护江山,却不愿做你的金丝鸟,愿为你分忧解难,却不愿做你后宫三千。而我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场平平淡淡的爱情,而这一点谁能为我做到?
“小姐,小姐”翠儿晃了晃失神中的李永乐,她这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翠儿我忽然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是你,不愿将就。将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我根本就不会嫁给燕王。”其实对于这一点李永乐始终很纠结,她觉得燕王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会陪着他完成他的大业,到时又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嫁不嫁的如今为言甚早。
朱权听到这里,心下有些恍然,朱权心想,李永乐不想做小的难不成还想做王妃?那可就难办了,四哥的正妃可是徐达将军的亲闺女啊。
“小姐”翠儿有些无奈,满眼担心的握住李永乐的手,她知道李永乐性子好强哪里是个会做他人妾室的主儿。在翠儿心里,除了沈通没有人能给小姐幸福,她并不是很支持燕王,她觉得皇家深如海,规矩多,小姐定会不自在不快乐。若不是小姐喜欢,翠儿肯定会撮合李永乐和沈通在一起!!对于李永乐的婚事,莫说翠儿就连整座永乐楼的人都操碎了心。
李永乐拉着她的手,摇摇头,强笑道:“哎呀你别管我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儿吧。我教你几个小绝招你不妨试试。听好咯,要记住。对付齐王这种祸水级的男子平常的套路定是不行的。比如平常戏文里说的,公子和小姐擦肩路过时,掉个手绢儿啦,朱钗,耳环什么的,咱们不掉那些俗的。咱们直接掉肚兜。至于为什么掉肚兜,直接明了啊,古人信息不够发达,有时候见上一面都要相隔几十日甚至一个月,如此感情早就淡了不如直接点儿,齐王是老司机定然能领会肚兜其中的意思。”
“小姐这样多难为情啊....不好,不好!”翠儿,摆手拒绝,白玉般的脸庞,醉了一抹红云。
呵,李永乐笑了,调皮地眨了眨眼:“你不喜欢啊,不然直接跟他表白算了,扭扭捏捏的好麻烦。”
“可若是他拒绝翠儿了怎么办?”翠儿很没自信的低下头。
“你左怕又怕的,只能一事无成,看着心爱的男子娶别的女人。放弃你那委婉的观点,你若想引得他的注意,不如直接上去扇他一巴掌,这样他定这辈子都忘不了你。”李永乐皱眉摇头,恨铁不成钢,喜欢一个人表达就好啦,哪儿那么多事儿,被拒绝就换一个人在表白,难不成非他不可吗?
翠儿沉下脸刚要说些什么,忽的,朱权从她们身后跳出来,大喊一声:“你们究竟想拿我家七哥如何?竟还想打他。”
这声叫的声音忒大了,不远处的一群人全听见了,齐王听闻她们在议论自己,唇角微微上扬,挂着往日一向招牌式的温和浅笑,走至她们跟前轻问道:“你们在说本王什么?”
李永乐先是瞪了朱权一眼,然后道:“宁王,你怎么总爱头听别人墙角根儿,一点儿大明王爷的气度都没有。可耻!臭不要脸!”
“我可耻,我臭不要脸?我哪里可耻了,那也比不得你们。你们为了诱惑我家七哥,竟然设计假意丢下肚兜给七哥,还要抽他一巴掌引得他的注意。”朱权说的略微得意,眯眼一笑,这一笑两边两个梨涡显露出来,还露出两颗虎牙来甚为可爱。
李永乐恨不能生撕了他,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齐王此刻五官柔和,笑容恬静,还是怔了片刻。低头问向李永乐:“乐儿,你...想魅惑本王?那又何必如此复杂。”
“不,不不是我....”这下李永乐有些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要不直接就替翠儿说了罢了,省的事儿多麻烦。刚打算要开口,那大嘴把的朱权又嚷说道:“不是女主人,是翠儿。”
宁王刚说完,只听翠儿一声尖叫‘啊~~’捂着脸就猛地跑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谁踩了脚,给疼的。
李永乐笑吟吟地看着朱榑脸色越来越冷,李永乐心想糟了朱榑好像生气了,斜眼瞥着朱榑脸色铁青,似乎已到了忍耐的极限,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却见他突然转身,拂袖而去。
李永乐越想越生气,本来好好的一件事儿被朱权那个坑货搅和的乱七八糟,这一气便对着朱权一顿拳打脚踢,朱权只能护着头大喊:“打我作甚,我做错什么了?我是实话实说,哎呀你别打我呀,住手!!救命啊,住手....杀..杀人啦!四哥救我!!四哥救我!”两人一前一后,互相追赶,直到两人力气用尽蹲在地上喘气才肯作罢。
朱棣,就当什么都没瞧见只管喝着自己的酒,见李永乐疯累了跑回来坐在他身边,饮了几口茶。与朱榑目光晃了下才道:“齐王,方才宁王胡言你莫要信他。”
朱榑瞧了瞧朱权,又扫了一眼翠儿,她还是害羞的低着头不敢看齐王的方向。朱榑身子也僵在了那里险些没憋闷地吐出血来。这女人不明白本王的心意也就罢了,竟然想着将自己的丫鬟塞给他,这算什么?
朱榑抚了抚额头,无语望天,道:“哦?那你们方才究竟在谈论本王什么?”
“七哥,方才我没胡说。”朱权不肯罢休的满脸委屈的喊道!
李永乐却已怒目盯着他,道:“你个长舌男给老子闭嘴!”
朱权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长那么大谁敢如此骂过本王?他更是抽了抽嘴角,他瞧瞧朱棣,他瞧瞧朱榑,再看看汝阳公主,只觉李永乐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蛮狠,但又令他着迷想觉着她可爱又可恨……所以骂两句就算了,毕竟方才打都打了还在乎这一句骂吗。果然长得帅,处处受人排挤!
朱棣闻言却一挑眉,道:“本王也想知晓方才你们在远处讨论些什么。”不由阴测测一笑。
李永乐温婉闲静一笑,声音轻柔,道:“方才,我们在夸赞齐王今日穿着的极为好看,甚是应景。就犹如这桃花涧里的桃花神一般鲜美动人,也为美丽的春天增添了更多温暖。”
汝阳公主却道:“桃花明媚而娇艳,人人都说长相艳丽的人都心如蛇蝎,不好,不好。七哥是我明朝长像最美的人,这天下再美的女子都抵不过他半分。本宫倒觉得应该用莲花来形容七哥更加恰当,而不是妖艳的桃花。”
李永乐,勾唇一笑摇头,却道:“春季的标志,当属桃花。有太多的学者,文人,墨客,总爱把桃花比成那蛇蝎美人的面庞,“艳如桃李,心如蛇蝎”。她承担了太多的骂名,太多的联想,花也有魂,桃花固然是艳,是妖冶,可那正是她的一种美,我们如何能为诸如莲花菊花的淡然高雅而去否定桃花的绚烂夺目呢?桃色的红是俗中之雅,大俗中的大雅,自有一番“天地间美艳唯我”的傲气,春天的生机与绚烂,又岂是那夏日之白荷,秋日之淡菊可比的?”
朱榑面无表情地立起身冷冷地盯着李永乐,“本王很欣赏你方才夸赞桃花的一番言辞,你把本王比作桃花,你有问过我喜不喜欢吗?不要总爱自作主张,本王身为男子厌恶被人形容成什么花儿啊叶儿的,非常不喜,可憎可恶。”
“嗯!!知道了,我会多一点自知之明,少一点自作多情。就当我今儿多管闲事了,你们慢聊我自个儿去赏花!”李永乐先是呆住了,她平日里与齐王关系最好,今日他为何如此动气?满眼怒火,至于吗?全国都知道你长的妖艳,夸你好看你还不高兴。即刻,又看不出她情绪上的变化,提起一壶酒轻轻的垮着步子走了,翠儿跟在身后。
朱榑他浑身一震,脸刹时变得铁青,瞪着李永乐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个极少会生气的人。乐儿你非要说这番话来直戳本王心窝子,眼中带着一丝痛楚,一丝无措,还含着一丝狼狈,蹙着眉看李永乐离去的背影。
翠儿跟在李永乐的身后,两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桃花的清香弥散在空气里,仿佛时光也变得慵懒。比方才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舒服多了,兴之所至,索性拎个酒壶沿着山脚漫步。水是山的魂,也是桃源涧的魂。一条不知道从哪个年月开始流淌的乡间小河绕着桃花涧而过,一座木桥,两旁是郁郁葱葱、种类繁多说不上名的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酒不醉人人自醉,最后的最后,分不清到底是酒醉了人,还是风醉了人。或许,谁也没醉,倒是这巍然的大山,醉倒在了阵阵酒香,阵阵风声中,显得愈发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