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过柳绿如缲,含烟吐翠,衣袂临风,长袖飘举。汝阳公主,手带金龙首连珠镯,银丝髻前面有一弯银鎏金镶宝金钿,正面一只挑心,两边一对掩鬓,另有琢针、小插三两对,上方一支顶簪,背面一支满冠,装饰主题为四季花卉。让人感受到皇家女子的仪态高雅从容,庄重大方。
都督谢达与汝阳公主挨坐的挺近。乍眼看去的瞬间,他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汝阳公主袖手一抬,恰巧谢达同时抬手去拿跟前的酒杯。两人的举止一模一样其实看上去很有默契很和谐,可汝阳公主笑容僵了一下,登时面色涨红,喘息声都清晰可闻,她双拳握了握,立马把玉手给缩了回去反倒让局面变得有些尴尬,其他人就当什么都没瞧见一个拿着酒杯若有所思,一个握着玉笛轻拍着手掌,一个托腮发呆....
谢达却一笑,抬着的手并未收回很自然的轻握酒杯,抿唇清偿。谢达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汝阳,道:“公主,微臣早闻栖霞寺圣明,听闻寺里的主持师傅是活佛转世,有求必应,百灵百验。公主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不如去试上一试?”
汝阳公主转身看着谢达,有些期待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道:“真的?”
“自不敢欺瞒公主殿下!公主若是不信,微臣愿带着公主去瞧瞧倒时便知。栖霞寺香火旺盛,明柱素洁,气象庄严。”谢达唇角含笑,不由凑近她,笑着道。
汝阳公主扬了下眉却未答,瞧了瞧三位王爷,三位王爷眼中含笑,好整以暇地靠到椅柱上,一副懒洋洋地表情,似乎沉静在大自然中心灵遨游。汝阳见兄长们并未反对,也压根儿不理会。她有些六神无主,碍于跟一个陌生男子单独去寺里游玩,传出去若是坏了名节怎么办。却又瞧见谢达微笑着,温和的眼睛定定看着她。心中又想,我乃金枝玉叶,谁敢乱嚼舌根子,就让他变成哑巴。去就去他是臣本宫是君,没什么不妥当的。
本想着要高冷一些的回应他,可发出来的声音确是,嗲声:“嗯!!听你说的如此传神倒是勾起本宫的好奇心,那便随你去瞧瞧。”
朱权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半会都没缓过神。他第一次听汝阳公主用这样的语调与人说话,真是奇了,甚至有些起鸡皮疙瘩,率先掩嘴笑了起来。汝阳也注意到方才自己的变化,有些失态,低下头,只管弄衣服,那一种软惜娇羞。朱棣瞪了一眼朱权让他适可而止。谢达的脸淡定无波,显然是喜欢汝阳为他的改变,眼里全是宠溺领着汝阳,两人顺着山路小道悠悠下山去了。
两人走后,朱权一脸坦然,轻佻地一笑,道:“四哥,那都督谢达是不是你特地为了十五姐才请来的呀?”
朱棣懒洋洋地抬眼看着朱权摇了摇头,此时朱榑怔了一下,唔……,有趣!朱榑的表现,完全似个轻佻浪荡的花花公子,身上全没了刚才与李永乐针锋相对的怒气。朱榑眼里闪过一丝趣味,本躺在石椅上的身子,配合地坐起,手指捏在下巴上轻浮地一挑,半真半假地娇笑道:“昨儿十五妹风风火火的来我永和宫,与我说四哥带着她郊游问本王要不要一道去之类的。碰巧了,那时谢达刚好也在我宫里品茶与我下棋,听闻四哥带她今日出来郊游,于是便自行邀约要一道来赏春。而后,十五妹一阵娇羞,弃门而去估计是去寻小十七嘚瑟去了。”
“哦...难怪了,昨儿十五姐于我说话时一脸春意,嘚瑟的跟我炫耀四哥与七哥私下里约好带她去郊游,说是看我一个人呆在宫里可怜,便偷偷来告诉我,让我今日跟着七哥的马车一道来。为何十五姐与七哥说时是,四哥一道邀约七哥,于我说时就变成,看我可怜让我跟着七哥一道来。这哥哥与弟弟的差别怎会如此大??哼!本王想出宫还需谁带着吗?想出来分分钟的事儿!”朱权郁郁不乐、唇角带着嘲弄。
随即,朱棣端起酒,浅酌一口。恍然失笑道:“本王如今是领教了何为,三人成虎。从别人的言谈之中,听信为真,传言已经与事实不符。呵呵~~你们两个本王都没邀请,还不是汝阳瞎胡闹的。”
朱榑发出一阵狂笑,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朱权竟一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愁眉苦脸的喝着杯中美酒。原来不仅是女人爱八卦,男人八卦起来,也和女人差不了多少。呵……,这纷纷扰扰的人世啊!
栖霞寺,占地面积40多亩,共有毗卢殿、藏经楼三进院勤务,依山势层层上升,格局严整美观。栖霞寺前是一片开阔的绿色草坪,有波平如镜的明镜湖和形如弯月的白莲池,四周是葱郁的树木花草,远处是蜿蜒起伏的山峰,空气清新,景色幽静秀丽。寺内主要建筑有山门、弥勒佛殿、毗卢宝殿、法堂、念佛堂、藏经楼、鉴真纪念堂、舍利石塔。寺前有明徽君碑,寺后有千佛岩等众多名胜。
汝阳与谢达并肩进入山门,便是弥勒佛殿,殿内供奉袒胸露、面带笑容的弥勒佛,背后韦驮天王,昂首挺立。出殿拾级而上,是寺内的主要殿堂枣大雄宝殿,殿内供奉着高达10米的释迦牟尼佛。其后为毗卢宝殿,雄伟庄严,正中供奉高约5米的金身毗卢遮那佛,弟子梵王、帝释侍立左右,二十诸天分列大殿两侧。佛后是海岛观音塑像,观世音伫立鳌头,善财、龙女侍女三旁,观音三十二应化身遍布全岛。堂内塑像,工艺精湛,入化传神,令人赞叹。
汝阳公主虔诚的跪在佛前,动作不缓不急、内存虔敬、外现恭谨。许完心愿,便五体投地,双手翻掌,手心向上托起,观想接佛足,双脚、额头都着地。
谢达搀起她,嘴里却仍恭恭敬敬道:“拜佛好,多多拜佛,佛祖会保佑公主殿下,身体安康,事事顺心。公主闲时可多来拜佛诵经,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在寺庙里住上几日,定能让心情豁然开朗,蔚然成风。”
汝阳看他恭敬有礼,笑了笑:“谢大人也热爱礼佛?那你可相信凡人能悟道成佛?”
“嗯自然,世间万物都是以众多因缘和合而生,一切众生智能成佛,只因迷故,为无明妄想所蒙蔽,所以成佛与否,关键在于迷悟。呵呵~不过说来惭愧,微臣心中有佛,但终是放不下三千红尘,人人爱此色身,谁信身为苦本;刻刻贪图快乐,不知乐是苦因。”
汝阳却是一愣,“卟哧”一声笑出声来,习武之人心中有佛爱佛敬佛,呵呵一笑道:“是何人,让谢大人放不下红尘?成了谢大人的苦因?”
谢达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了汝阳的身上,汝阳不禁全身一个激灵,心中暗惊,这看似温雅的男子,目光却犹如两道惊慑人心的闪电,仿佛直指人心。
谢达温雅地一笑,定定地望着她:“相思人,相思棋,构一篇,相思局。黑与白沉寂,相思已过万语。三千个红尘,只为你一人。公主可否愿陪我醉笑红尘三千场,不诉离觞。”
言罢,汝阳公主面对谢达赤裸裸的表白面红耳赤,片刻她面带难色,面上露出慌乱,此刻才惊觉自己方才拜佛时他搀扶自己起身手还搭在他的手中,立即像触电般收回手。想了想,咬了咬唇,道:“你....你...轻狂,你敢轻薄本宫。简直....大...大胆,放肆!”汝阳已经羞愤得红了脸,本想着打算逃走的身子却被一直大手拽回。
“公主若是不信,现在谢某就当着满天佛神起誓。”谢达见汝阳公主言词激动,便松开汝阳跪在佛前的软垫之上,对着大佛发誓道:“信徒前府都督谢达,家父谢彦曾数次跟从先帝征讨四方,有军功,累官到前军都督佥事。谢家忠与先帝忠于大明两朝为官,清廉为政,自警、自醒、自励、自勉、自珍、自爱。白璧无瑕家世清白,只是如此也自知是配不上公主的。如若公主愿陪谢达白头相守,谢达对满天佛神发誓,当我牵你衣袖,与你执手,我的生命便尽赋与你,相依相伴,或生,或死,谢达会守候公主,千年又千年。”谢达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习武之人爱佛,爱读诗经心细如尘,这样一个男子叫人不得不爱。
“不知所谓!”汝阳公主迷离的眼神,却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带着几分羞涩转身离去。有一种眼神,不需要言语就感觉到。
谢达追至栖霞寺门前,牵起她的手,默默的凝望着汝阳的脸,想起方才她的甩袖夺门离去勾起几缕心愁:“公主,还是不信?或者公主对谢达毫无情意,是谢达表错意,惹恼公主了是不是?”
汝阳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此时此刻难为情,见他轻牵自己的手,她没再次甩开他的大手,轻声问道:“为何,为何是本宫?”
谢达见她如此,眼神坚定的望进她眼眸的最深处,道:“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我怎能让你从我的身旁走过,我们之间却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然后彼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呢?佛门前不敢言妄语,自见过公主第一回便牢记于心,心中想公主定是与谢达前世便是一对恩爱夫妻,此生再次相遇是天定的缘分,命中注定公主便是我的妻。”他鼓起勇气对着红了脸的汝阳表达倾慕和爱意还有娶她的决心。
春风,抚动她的衣发,这一刻,仿佛时间之轮停止了运转。谢达瞧着她没有回应,便又唤了她一声:“公主?”
汝阳从那红衣袖里掏出一张白色的手绢,然后伸出她的纤纤细手将它递给了谢达,谢达轻轻的打开手绢,上面绣着一副双燕双飞的美丽画卷,他把它紧握在手心,只觉得这一切如梦如幻,让人如痴如醉。
偶有凉风吹来,李永乐喝的有些微醺,用手抚摸自己微红的脸颊,不由浅笑。这个忧伤而明媚的三月,吹了会子山间的轻风心情一下子变得没方才那么压抑,跟朱榑之间的小情绪一下子也淡了许多。便拉着翠儿的手打算回山中凉亭里与他们会合,毕竟生气什么的最容易饿了,翠儿有些支支吾吾的不敢回去,像是怕遇见朱榑显得尴尬。
李永乐轻启唇角,笑得浅淡:“翠儿,你能不能别总是那么磨磨唧唧的,我就跟你明说了齐王不喜欢害羞磨叽的女子,你若是想让他瞧上你,你就的改改你的性子。喜欢就大胆的说,他接不接受无所谓,你表达了最起码以后自己不会后悔吧。本小姐一向主张,别人高不高兴,与我无关,而我爽没爽了,那才是重点。别说齐王不会喜欢,我也不喜欢拖拖拉拉,磨磨唧唧,支支吾吾的。这性子的人真心没法子很难交流。”
翠儿不由自主,她往李永乐身边靠近,小声道:“小姐翠儿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你别嚷的那么大声呀,翠儿感觉山里的人全能听进去。”
李永乐诧异地扬了扬眉,抬起食指对着翠儿摇了摇:“你呀,这辈子都别想追到齐王了。”笑容冷淡,背对着翠儿扭着小细腰便走了。瞧翠儿她那娇嗔的模样,让自己神烦。
齐泰暗派刺杀三王的杀手,不声不响地埋伏在万物之中,准备偷袭他们。凉亭已被黑衣人重重围住,里头的三位王爷忍各自赏着山上的那一片墨绿苍翠。也不知是谁拨弄了身旁的草堆,发出了一丝蚊子般的轻音,落入了朱棣的耳里。
朱棣眯了眯眼盯着发出响声的那个颗苍天大树之下,半响才压着声音恨声道:“小心,有埋伏。”起跳,半空转身,指尖滴水射向树下致命的一滴酒穿透黑衣人眉心,那人当场毙命!一场战争就此爆发。
朱榑的玉笛一改常态已是一把锋利闪着寒光的宝剑握于手中,他的剑一旦出鞘,又会增加多少亡灵......这时黑衣人已没有再继续隐藏的必要突围住小凉亭。朱权大骂一声:“妈的,最厌恶有苍蝇打扰本王打盹儿。看老子不弄死你们。”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口中,“咻……”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刺得耳膜鸣鸣直响……朵颜三卫,从山下赶来,刻不容缓,一刻也不敢拖延。
“速度解决,乐儿快回了,莫吓到她。”朱榑哪里还顾得上跟李永乐赌气,只要她安全她想介绍几个女人就介绍,本王全部接受,只要她安全。
躲在朱棣身侧一黑衣人紧紧握着的手突然筋骨暴起,接着骤然凝聚内力,五指张开,飞身而起。同时他成掌的双手一前一后在空中破风击出,直逼朱棣背后要害。他这一下无声无息,气势凌人,且是背后突然伤人,分明是要打朱棣一个措手不及。
见黑衣人突然出手,这次朱榑却只冷眼瞧着飞身而起的黑衣人没有出手,他知道黑衣人根本就奈何不了朱棣,黑衣人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自找死路,他想着锋锐的唇线抿起冰冷的讥嘲来。自己与朱权主动出击向黑衣人群打去!!
就在黑衣人的双拳距朱棣的后脑只剩寸里时,朱棣突然悠悠地俯下了身,他这一番动作瞧着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漫不经心,和平日的动作举止无一丝不一样,就好似他根本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袭击一样。黑衣人的双掌绝对是擦着朱棣的汗毛和发丝余温打在虚空处的,接着他这个人便因打了空而从朱棣的头顶越了过去,就在这时,朱棣又慢慢直起了身子,一曲肘,他的手迅速成拳,狠狠地一拳砸在黑衣人正从头顶掠过的脚心要穴上。
黑衣人两掌落空,本满心怒火欲落地后重新出招,岂知下一刻他的脚心便传来一阵剧痛,那痛意沿着筋脉,迅速上传瞬间她的心也似被一只手狠狠抓住拧成了一团般,抽痛传遍全身。
这股痛意使他这个人生生从最高处啪地一下跌落到了最低,面朝下登时便摔了个狗啃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时,朱棣的暗卫千荨姑娘出现与三位王爷并肩作战,睫羽轻颤地冲朱棣道:“属下该死来晚了王爷你的剑。”她声若莺啼,震人心弦,言罢她手腕轻转,那柄宝剑划过清光脱手而去,直飞朱棣手中。
朱棣旋转接住扬眉,锵然一声剑出鞘,必见血!“本王的剑已经嗅到鲜血的气味。”风华清逸,清傲不凡,那流光四射剑气映衬着那一身清傲的男子,那般风华绝代的俊美,震在心头。
朱榑紧追在两个黑衣人身后时,其中一黑衣人从另一边使出轻功,飞檐走壁窜上山壁疾冲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朱榑。这两黑衣人是顶尖级的高手,两人同时出手,声势自是惊人之极。山壁上的黑衣人拔剑出鞘,全力往刚越过脚下的朱榑射去,朱榑眼看阻之不及时,手腕一番,手中的剑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进了黑衣人的大腿,黑衣人惨叫一声,身子朝后面倒去。最教人叹为观止处,就是朱榑似乎事前对黑衣人的从后偷袭全无所觉,又忽然疾施反击,确是出人意表。朱榑此时刚发出一道指风,刺中跪地喘气的黑衣人眉心处,边不负惊人的气劲,已压顶而至,吹得他发散衣扬,呼吸不畅。倒地吐血眼前一黑断了气。
朱榑一个跨步,冲到已断气的黑衣人从他身体中拔下他的宝剑,宝剑上的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的融入土中,另一个黑衣人见此情此景登时皆愣住,风过都寂寥无声。
脚尖点地而起,直冲那还活着的黑衣人他这一剑来的猛然,毫不留情,毒辣地纵身而起,剑锋直刺黑衣人胸口。他这一举止来的极为突然,只瞧见一道银光闪过,转瞬间便直逼那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又惊又叹,凝眸瞧着朱榑身影却不急不缓地后仰,腰肢几乎后贴在了地面上,躲过朱榑刺来那必击的一剑后又挥剑迎上朱榑的剑锋。只是黑衣人的剑气尚未对上朱榑,黑衣人便被一股诡异而强大的掌风击中,整个人如一张破布,直接被击飞了出去。嘭的一声巨响,黑衣人的身体撞上一旁的大树,巨大的力道将大树砸的四飞五裂,又是嘭的一声响,黑以人倒在了一堆残屑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同时,他手中寒剑也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一枚银中泛黑的七星精钢针扎进他的胸膛,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然后这场以二对一的战局结束收场。如此剑技,已达惊世骇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