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饶有兴味地望着耿去病道:“狂生亦晓兵机权谋吗?”
耿去病举手在胸腹间拍了一拍,傲然道:“晚生不才,胸藏千般妙策,腹蕴万卷兵书,只恨平生未遇识者罢了!”
马骥又问:“若有识者,你当如何?”
耿去病先平伸右手,而后翻转使掌心向下,沉声道:“若有识者任晚生一展所学,反覆乾坤只如反掌!”
娇娜在一旁嗤笑道:“好大的口气,若你当真有这般厉害,怎地至今未能取得功名?”
耿去病叹道:“非是不能,而是不敢。晚生算定这大虞将有一场大劫,投身官场不啻举身蹈火,智者不为。既然不能兼济天下,晚生便只好独善其身,此来便是希望在这处洞天秘境求得一席栖身之地。”
胡承义一家四口同时变色。
青凤更是花容惨淡:“原来你……”
耿去病收敛了狂态,起身向着青凤郑重拱手施了一礼:“小姐不必多疑,在这件事上,胡先生与晚生虽彼此各有算计,但晚生对小姐的一见倾心,也自信不会看错小姐对晚生的心意,所以那些算计并不会影响晚生恳请小姐下嫁。”
“呀!”
“老朽得知此事后,也是乐见其成,一来是认为公子确为青凤佳偶,二来青凤成丹在即,若能得一良人施已狐族秘法‘牵情咒’,便有十足把握渡劫成丹。
耿去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晚生也知青丘狐族‘牵情咒’的玄妙,此事与双方都有好处,晚生自然不会拒绝。来此避祸却已不必,因为晚生已见到那一场劫数的转机。”
耿去病毫不迟疑地转头又向胡承义躬身:“恳请先生成全!”
马骥神色不变,微笑问道:“虽说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但耿兄知道得未免太多了一些……”
胡承义脸色一阵变幻,最终苦笑道:“原来老朽的这点算计早被公子看穿。实不相瞒,自从上月公子来这宅中居住,青凤那丫头已在暗中见过你多次,对公子的学识性情都大为倾慕。
“如今公子既已说开此事,老朽便也直言不讳,公子若不显蜗居简陋,婚后尽管搬入这处洞天秘境居住,至于那‘牵情咒’……”
耿去病笑道:“大人可曾闻诸葛卧龙之名?”
青凤不料他竟如此直接地当众求偶,羞得俏脸遍布红云,忙不迭起身躲入内室,临去前却又丢下一句话:“婚姻大事,自该有尊长做主。”
说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马骥的身上。
马骥动容,问道:“可是昔年号称天下第一智者的‘天机博学士’?”
他于此世所知的诸葛卧龙却与前世所知故事中那郁郁不得志、只得自囚囹圄著书为乐的糟老头儿大不相同。
昔年大虞太祖李赓能荡平群雄混一天下,除了得益于自身的武道修为及雄才大略,也多倚仗了一文一武两位高人辅助。
武者,便是如今仍执掌“浑天监察院”,压得普天下妖魔邪祟不敢抬头的太师元丹生。
文者,则正是那位号称通天晓地、算尽苍生而无遗策的“天机博学士”诸葛卧龙。
耿去病显然对师门景仰无比,当时望空拱了拱手才道:“诸葛先生正是家师!”
说罢他转头向马骥道:“原本晚生用尽家师所授各种观星望气、算法术理,得出的结论都是天崩地裂、生灵沉沦。直至去年春闱之后,这凶兆达到了巅峰,却又从大凶中衍生出一线吉兆。如今见到大人,晚生已可确认这吉兆便应在你的身上。”
马骥沉吟片刻后问道:“耿兄可知那凶兆的根源何在?”
耿去病摇头道:“那凶兆之源似有层层迷雾遮掩,初看时似应在齐鲁之地,细看时又似埋于朝堂,但晚生尽施所学反复观察推算,又觉这些都是有人布局做的障眼法。真相如何,至今难有定论。”
马骥笑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总归不过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眼下之事,耿兄既有襄助之意,可否先说一说我该如何治理这太原之地?”
耿去病哂道:“大人早已成竹在胸,又何须晚生献丑?”
马骥摆手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取长补短,又有何妨?”
“如此便恕晚生妄言,”耿去病道,“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若晚生所料不错,大人的第一把火将烧在太原境内那些占据各处山林的匪寇头上。大人此来胡先生府上,必然是借狐族耳目之灵,掌控各处匪寇虚实。”
马骥颔首道:“晋省匪患由来已久,确实已到了非剿不可的地步,然而剿匪的人马改从何而来?”
耿去病笑道:“大人仍在考校晚生,既然已到了该剿匪的时候,想来大人那位爵封威宁侯、官至大同总兵的夫人,早将精兵强将准备齐整,只等大人你下令了。”
马骥鼓掌道:“好一个卧龙传人,果然算无遗策!你既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已猜到我另外两把火的用途?”
耿去病既有意投在马骥身侧,此刻自然要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当时从容答道:“剿平匪患是为安内,北御蛮夷是为攘外。晚生斗胆猜测,以大人心志,该不满足于御敌于国门之外。所以晚生以为,大人第二把火,该是清理那些勾结北蛮的巨贾豪商;第三把火,便该与尊夫人协力北进草原,效法卫霍,扫穴犁庭!”
马骥赞叹道:“耿兄料事如神,佩服之至。既然你已看透我的安排,可有兴趣替我做一做详细的规划,力争将这第一把火烧得红红火火!”
耿去病躬身应道:“晚生遵命!”
这一声“遵命”,却是已将自己代入马骥属下的角色。
当时他先向胡承义请教了太原境内各处匪寇的分布情况,又问了马骥手中真正掌控的可战之兵,随即便摆设桌子上的杯盘碗盏作为太原府的简易地形,而后指点江山言明如何调兵遣将。
以马骥眼光看来,感觉对方的安排与自己多有不谋而合,偶有相违之处,也是比自己设计更加周全,当时连连拍案称绝。
(本章完)